建安元年二月,长安未央宫温室殿内,炉火暖融,刘协却皱眉紧锁。
刘协仔细阅读着由汝阴前线六百里加急送来的两份奏报,一份是刘备关于当前与雷薄对峙、已做相应部署的军情简述;另一份,则是诸葛瑾从益州带回的密信抄本。
对于刘备那边暂时的僵局,刘协并未过于忧虑,他相信以刘备之能,加之徐庶、杨修等人辅佐,应对雷薄当无大碍。
真正让他目光凝重的,是诸葛瑾那封字字珠玑的密信。
信中关于刘璋暗弱、益州内部矛盾重重、尤其是其主力北向汉中征讨张鲁导致后方空虚的情报,让他对于攻取汉中有了更加迫切的想法。
“时机!”刘协放下绢帛,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对侍立一旁的宦官道:“速传丞相杨彪、尚书令钟繇、以及侍中荀攸入宫议事!另宣御营校尉赵云、金吾卫马超,庞德一同入殿参议。”
不多时,杨彪、钟繇、荀攸三位重臣,以及新近被提拔为御营校尉的赵云,马超,庞德,皆奉召而至。刘协将诸葛瑾的密信传示众人。
待众人览毕,刘协开门见山:“诸葛子瑜此番深入益州,洞察幽微,所报之情,于朝廷西顾,干系重大!诸卿以为,当下该当如何?”
荀攸率先开口,他目光沉静,语气平稳:
“陛下,诸葛子瑜所报,确乃天赐良机!刘璋无能,内部分裂,更兼其倾力北图张鲁,汉中空虚,此正我朝廷收取汉中,进而窥视巴蜀的绝佳时机!”
但他话锋随即一转:“然,陛下亦知,汉中盆地虽沃野千里,然其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入汉中之褒斜、傥骆、子午等古道,皆崎岖险峻,大军行进艰难,粮草转运更是倍加困难。”
“张鲁虽非雄主,然据阳平关天险,拥五斗米道徒众,若不能速战速决,一旦迁延日久,我军粮尽,恐有覆败之危。故,欲取汉中,非有万全之策不可。”
刘协微微颔首,示意荀攸继续。
“臣以为,欲速定汉中,必东西并进,使其首尾难顾!还需按之前所图,须有一军,自宛城出兵,沿汉水西进,先取上庸、房陵等地!”
“此二地乃汉中东南门户,若能攻克,则汉中东面屏障尽失,张鲁必分兵救援,我军主力再由关中循褒斜等道正面强攻,则阳平关可期!届时,汉中腹背受敌,指日可下!”
刘协眼中精光一闪:“公达之意是……胜负关键,仍在皇叔能否尽快扫平淮南,抽身西顾?”
“陛下明鉴!”荀攸躬身道,“然,朝廷亦非坐等。关中当立即着手,秘密筹备粮草军械,精选士卒。”
“尤其西凉之地,多有羌胡部落,善于山地攀援,可招募为先锋,专司攻坚拔寨。然最终能否成功,仍需看前将军战事能否及时报捷。”
刘协点头道,“招募之事,就交由护羌中郎将办理吧,可许以关中土地,若攻破汉中,也可让其有汉中田地,不复野外蚕食露宿也。”
杨彪点头称是,钟繇跟从,这些后勤和人员调配自是他们分内之事。
荀攸略一沉吟,又道:“此外,尚有二事,陛下需未雨绸缪,以防变数。”
“哦?何事?”刘协追问。
“其一,袁绍!”荀攸语气凝重,“袁术败局虽定,然困兽犹斗,若其穷途末路,遣使北上,说动袁绍摒弃前嫌,联手对抗朝廷二袁若合流,其势不容小觑,战局恐将迁延日久,于我军西进大为不利。”
刘协眉头紧锁:“如之奈何?”
荀攸成竹在胸:“陛下可明发诏令,加封河东太守吕布为征北将军,令其率部北上,兵锋直指并州高干!”
“同时,命驻守河内的荡寇校尉关羽、虎贲中郎将徐晃,兵出太行陉,做出威逼冀州之势!袁绍见北线告急,必不敢轻易分兵南下,可保东线无虞!”
“好!好!好!”刘协闻言,抚掌连赞三声,心中大定,看着荀攸,由衷感叹道:“有公达在朕身边运筹帷幄,朕心甚安!事事皆能思虑周详!”
刘协看到荀攸,终于找到了一点当年张良的感觉,张良也是如此这般,见微知着,决胜千里之外,事实也证明,只要听张良的都胜了。
荀攸微微一笑,继续道:“其二,乃是江东孙氏。”
刘协一听“孙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孙策?此子擅杀朝廷命官,目无王法,如今更从逆袁术,攻我江夏,何谈为援?”
一说起这人刘协就来气,前番皇叔刘备书信报告军情,言江东人说孙策与项羽类似,让他险些把手里的奏章丢出去。
项羽何等英武之人,武力超绝盖世,当年纵横中原,与他数次交手,更是让他险些命丧黄泉,若不是最后纠结众力,围困其于垓下,指不定还要攻伐多久。
这孙策是何能耐,敢比肩项羽?他仔细让来自南方的王粲等人奏报,才知道,此人虽勇武,但是至今未一统江东六郡。
别说霸王项羽,就连龙且相比仍差一些。
这名号就让刘协对孙策不喜起来。
荀攸还以为是刘协不喜孙坚孙策都有擅杀朝廷命官如张咨王叡、陆康等人。
他只好从容分析道:“陛下息怒。臣观孙策之行,其志不在久居人下,更非真心附逆。若其真心为袁术效死,此刻当聚兵于汝南,与雷薄合力抗我王师,而非远攻江夏报私仇。”
“其与袁术,实为互相利用。待袁术势衰,孙策必反戈一击,以洗刷从逆之名,并趁机扩张地盘。此乃其生存之道。”
刘协冷哼:“即便如此,难道朕还要下诏招抚不成?那将置刘景升于何地?景升亦是汉室宗亲,朕之皇叔!此次东进更是给足钱粮兵马,不可使其心寒。”
荀攸摇头:“陛下,孙策附逆是实,无论如何,其行已错。故朝廷不可主动招抚,堕了威严。”
“可令其受挫,逼其提前反正。前将军已遣曹昂南下合肥,做出威胁庐江姿态,此策甚佳。孙策顾及后方,必不敢在江夏久留,届时刘荆州之围自解。此外……”
他目光微闪,看向地图东南角:“还有一人,或可暗中为陛下所用。”
“谁?”刘协好奇。
“扬州刺史,此刻正与孙策周旋于曲阿吴郡一带的——刘繇,刘正礼!”荀攸缓缓道出名字。
刘协目光一凝,若有所思。
刘繇亦是汉室宗亲,虽势力不及刘表,但名义上仍是朝廷任命的扬州刺史,与孙策有着直接的冲突。若能暗中给予支持,或许能在东南埋下一颗牵制孙策的棋子。
殿中众人,包括一直静听的赵云等将,都深深为荀攸这番环环相扣着眼长远的战略谋划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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