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规则核心崩毁的最后一缕余波散去，戴因与乔芬达脚踏实地——并非虚幻的基盘，而是真实、冰冷、布满碎石与尘埃的大地。
他们站在一片巨大的环形废墟中央。
这里原本是望海市那栋九层购物中心及其周边区域，如今，曾经高耸的建筑已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被无形力量碾压、削平、仿佛被巨型陨石撞击过的深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以及一种奇异的、能量过载后残留的臭氧般的气息，取代了之前那令人作呕的血月污染。
死寂。
并非鬼域中那种充满恶意的寂静，而是一种劫后余生、万物凋零的绝对寂静。
但这片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呜——呜——呜——！”
刺耳的防空警报般的尖锐鸣响，从废墟边缘传来，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紧接着，是无数引擎的轰鸣、履带碾过碎石的铿锵、以及密集而谨慎的脚步声。
一道道雪亮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废墟上空的尘埃阴霾，从四面八方聚焦而来，将站在深坑中央的戴因与乔芬达牢牢锁定。
人影幢幢。
身穿墨绿色、带有特殊防护符文作战服的士兵，手持造型奇特、能量导管闪烁幽蓝光芒的枪械，以标准的战术队形迅速散开，占据了所有有利位置，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场中唯一的两个活人。
更外围，是重型装甲车，炮塔缓缓转动。天空中，数架旋翼机悬浮，探照灯与疑似武器挂架的光点清晰可见。
除了常规军队，还有一些穿着不同制式服装的人。有的身着深色中山装，眼神锐利如鹰；有的披着类似道袍或科研白大褂的服饰，身上散发着或隐晦或明显的能量波动——显然是大夏国官方招募或培养的超异能者。
这阵仗，远比他们当初在布朗城遭遇的永日帝国追兵要庞大、精良、且更具压迫感。这是完整国家机器的力量展示，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与威严。
戴因静静地站着，银发在探照灯下泛着冷冽的光泽，破损的JK制服沾染着尘土与早已干涸的、属于她自己和敌人的暗沉血渍。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无恐惧，也无挑衅，只是平静地评估着眼前的局势。体内的力量在规则核心爆炸后有些紊乱，但正在快速平复，那一丝新获得的“权限”如同微小的火种，在意识深处潜伏。
乔芬达就没那么淡定了，他被这大军压境的场面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想往戴因身后躲，但想到自己如今也算“见过大世面”了，又强行挺直了腰板，只是微微发颤的腿肚子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
“老……老大，这欢迎仪式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他小声嘀咕。
一名肩章显示高阶军衔的军官，通过扩音器发出冰冷、不容置疑的命令，声音在废墟上回荡：
“废墟内的幸存者！你们已被包围！立即放弃一切抵抗，双手抱头，跪地！重复，放弃抵抗，双手抱头，跪地！任何异动都将被视为敌对行为，格杀勿论！”
声音中蕴含着铁血与决绝，显然对能从这种级别的灾难中独自存活下来的人，抱持着最高的警惕。
戴因眼神微冷。跪下？她戴因·布兰度的字典里，没有这个词汇。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士兵们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平和却带着某种奇特的穿透力，压过了现场的肃杀：
“稍安勿躁，李将军。”
人群分开，一名穿着深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像文职官员的中年男子，在一名身着道袍、仙风鹤骨的老者，以及一名穿着紧身作战服、眼神锐利的短发女子的陪同下，缓步走上前。说话的正是那风衣男子。
他先是抬手对那名军官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然后目光落在戴因和乔芬达身上，尤其是戴因，他的视线在她那异色的瞳孔和非凡的气质上停留了片刻。
“我是大夏国‘异常现象与超自然力量管理总局’（简称‘异管局’）特别对策科科长，陈深。”他自我介绍，语气尽量平和，“两位，我们知道你们刚从那个……‘鬼域’中脱身。能告诉我们里面发生了什么吗？以及，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位幸存者？”
他的问题直接核心，但态度比之前的军官要缓和许多。
戴因尚未开口，乔芬达已经抢先一步，带着劫后余生的夸张语气说道：“长官！可算见到活人了！里面太可怕了！一层比一层变态！又是规则杀人又是自我镜像又是命运棋盘的！我们能活着出来简直是奇迹！其他人……都死了，全死了！” 他脸上适时地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
陈深目光微动，他身边的道袍老者和短发女子也交换了一个眼神。乔芬达的话，印证了他们的一些猜测，但也带来了更多疑问。
“规则杀人……自我镜像……” 道袍老者抚着长须，喃喃道，“果然涉及到了深层规则与心魔层面……能从中走出，二位非凡人也。”
短发女子则冷冷地补充：“我们需要知道详细过程，每一层的情报，以及……最终，那东西是如何消失的。” 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仿佛要剖开两人的大脑直接读取记忆。
戴因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没有任何波澜：“我们闯过了九层试炼，击败了守关者，摧毁了核心。过程，无可奉告。结果，如你们所见。”
她的直言不讳和拒绝合作的态度，让周围的士兵再次紧张起来。
陈深推了推眼镜，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戴因·布兰度。”
“戴因小姐，”陈深缓缓道，“你们所经历的事件，造成了望海市重大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引发了大规模社会恐慌。作为唯二的亲历者和幸存者，你们掌握的信息至关重要。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与此次事件的起源，甚至与近期全球范围内的‘血月异变’存在关联。”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鉴于情况的特殊性和潜在的高风险，根据《大夏国家安全法》及《超自然现象紧急应对条例》，我正式宣布，对二位进行‘保护性扣押’与‘深度调查’。请配合我们的工作，否则，我们将不得不采取强制措施。”
“保护性扣押？”乔芬达叫了起来，“这不就是变相囚禁吗？”
“可以这么理解。”陈深坦然承认，“在确认二位绝对无害，并完全弄清楚事件真相之前，不能让你们随意行动。这不仅是为了社会的安全，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你们自身的安全。”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军队和异能者。
戴因沉默着。她能感觉到，暗处至少有十几道强大的气息锁定了自己，其中几道甚至让她感到了些许威胁。硬拼，或许能杀出去，但代价巨大，而且将彻底与大夏国这个庞然大物对立，这与她目前的利益不符。
她需要时间消化在鬼域中的收获，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面貌，也需要……一个暂时的落脚点。
“可以。”戴因出乎意料地同意了，“但我们有条件。”
陈深似乎并不意外：“请讲。”
“第一，我们不是囚犯，享有基本人权。”
“第二，我需要相关的情报共享，关于‘血月’，关于永日帝国，关于任何你们知道的类似事件。”
“第三，”戴因看了一眼乔芬达，“他和我一起。”
陈深思考了片刻，点了点头：“合理的要求。在确认你们非威胁源且愿意合作的前提下，我可以答应。那么，请吧——”
他侧身让开，几名穿着特殊防护服、手持非致命性约束装备的士兵走上前来。
戴因没有反抗，任由对方将一个闪烁着微弱符文、似乎能抑制能量流动的特殊金属环戴在了手腕上。乔芬达见状，也只好苦着脸照做。
在被押解着走向一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装甲车时，戴因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废墟。
鬼域之塔已然湮灭。
但塔灵所说的“外界的真实”，正以钢铁洪流与官方文件的形式，展现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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