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子那一声突如其来的、饱含怒意的呵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块,在黑风寨压抑的囚笼中激起了层层涟漪,也彻底拉开了这场生死大戏的序幕。
林枫站在原地,脸色铁青,双拳紧握,恰到好处地演绎着一个因功勋被无视、反遭主官迁怒斥责的悍将应有的屈辱与愤怒。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守军弟兄的错愕与不解,龙骧卫士兵的冷漠与审视,以及…某些隐藏在暗处的、带着探究与幸灾乐祸的视线。
他勐地一跺脚,仿佛气急败坏,转身大步朝着自己被划定的监管区域走去,背影显得格外孤愤。
戏,已经演了下去。效果如何,能否骗过夏侯桀和那条“暗蝶”,尚不可知。但至少,种子已经埋下。
接下来的半日,黑风寨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而紧绷。
龙骧卫彻底接管了防务,巡逻队增加了数倍,哨卡林立,将寨子分割成一个个互不相通的小块。所有守军被缴械,集中看管在几处破败的大屋内,不得随意走动。龙骧卫的工兵和文吏则开始对寨中所有人员进行第二轮更加细致、甚至堪称苛刻的盘查登记,重点询问后山异变当日的细节,以及所有可能与“外界”有过来往的人员。
柳娘子被“请”去协助甄别工作,面色沉凝,偶尔与林枫视线交错,也迅速移开,仿佛真的心存芥蒂。林枫则被刻意“冷落”,无人问津,只能待在自己的角落,默默调息,感受着体内那冰冷内息在缓慢恢复的同时,也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对周围能量的感知越发敏锐。他能隐约察觉到,有几道极其隐晦的目光,始终在不同断地监视着自己。
午后,那名崔主事再次出现,身后跟着两名捧着卷宗盒的文吏。他脸上依旧挂着那令人不适的温和假笑,目光却锐利地扫过集中看管的守军。
“奉夏侯大人令,核查名册,问几句话,诸位配合即可,无需紧张。”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力。
他开始逐个点名,问题刁钻细致,不仅问本人,还交叉询问旁人佐证,试图找出任何一丝言语间的矛盾或隐瞒。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不时有人因紧张答错或记忆偏差而被厉声呵斥,甚至带走单独讯问。
林枫冷眼旁观,心中凛然。这绝非普通的战后清查,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审讯,目标直指“鹰巢”线索以及…可能存在的“内应”。夏侯桀(或者说“暗鸮”)果然老辣狠厉。
当点名到几名北营的老兵时,崔主事的问题尤其尖锐,反复追问林枫当日带队出击的细节、返回后的状态、以及是否接触过任何“特殊物品”。老兵们虽紧张,却都咬牙坚持之前的说法,未露破绽。
崔主事似乎并未得到想要的信息,目光闪烁,最终停在了林枫面前。
“林队正,”他笑容不变,眼神却深邃如潭,“伤势可好些了?听闻你与柳寨主有些…误会?”
来了!试探开始了!
林枫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压抑的愤满和刻意保持的克制,声音生硬:“有劳主事挂心,死不了。至于误会…呵,林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是非功过,自有公论!”他将一个受委屈的悍将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崔主事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笑道:“林队正言重了。柳寨主也是压力过大,毕竟一寨安危系于一身。夏侯大人明察秋毫,有功必赏,有过…也必究。”他话锋一转,“对了,后山那邪阵爆发时,能量冲击诡异,林队正身处核心,可曾感觉到…有何异常?比如…体内是否有异种能量残留?或是…接触到什么奇特之物?”
图穷匕见!终于问到核心了!
林枫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后怕:“异常?当时只觉得如坠冰窟,又似烈火焚身,五脏六腑都要碎了…醒来便是如此,内息紊乱,经脉刺痛…至于奇特之物?”他摇摇头,“除了碎石烂铁,还能有什么?主事莫非发现了什么?”
他巧妙地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再次强调自身的“伤势”和“紊乱”。
崔主事仔细审视着他的表情,似乎想从中找出任何一丝心虚或隐瞒,但最终只是笑了笑:“随口一问罢了。林队正好生休养,或许…日后还有倚重之处。”他意味深长地说完,便转身走向下一人。
林枫暗暗松了口气,背后却已渗出冷汗。这崔主事的洞察力实在太过敏锐,言语陷阱无处不在,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审讯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数名守军被带走进一步核查,气氛更加惶惶不安。
傍晚,发放食物时,林枫注意到小蝶的身影再次出现,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给众人分发粗粝的饼子和稀粥,动作似乎有些微不可查的僵硬,眼神也不敢与任何人接触,尤其在经过林枫附近时,脚步明显加快了几分。
林枫心中冷笑,看来早上的“戏”和之后的昏迷,让她更加心虚和警惕了。很好,她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让这条“暗蝶”在不安中更容易出错。
他面无表情地接过食物,默默咀嚼,脑中飞速盘算着余烬的计划。东面废弃水渠…他记得那地方,寨子初建时曾用来引水灌溉和防御,后来因水源改道而废弃多年,闸口是厚重的生铁铸造,早已锈死,想要在混乱中短时间内打开,绝非易事!必须提前做准备!
夜深人静,巡逻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声规律地回荡,如同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林枫躺在冰冷的草铺上,双目微闭,体内内息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感知力提升到极致。他需要找到一个机会,一个极其短暂的、监视松懈的空隙!
机会在下半夜来临。或许是连日的紧张让龙骧卫也感到疲惫,或许是认为寨中残兵已无威胁,巡逻队换岗的间隙似乎比之前延长了少许,脚步声也略显松散。
就是现在!
林枫勐地睁开眼,眼中冰蓝之色一闪而逝。他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草铺,利用墙壁的阴影和鼾声的掩护,避开门口守卫偶尔扫视的目光,从一个早已观察好的、破损的窗洞钻了出去,融入浓重的夜色之中。
他对寨中的地形了如指掌,如同狸猫般在废墟和阴影中穿梭,完美地避开了几队巡逻兵,朝着寨东废弃水渠的方向潜行而去。
越靠近东寨墙,越是荒凉,龙骧卫的守卫也相对稀疏。很快,他找到了那条被杂草和淤泥几乎完全掩埋的渠道。渠道尽头,是一个半嵌入地下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闸,闸轮早已被锈死,与闸体几乎融为一体。
林枫蹲下身,仔细检查。锈蚀程度远超想象,凭人力绝无可能在短时间内开启!余烬的计划太过理想化了!
他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四周,忽然落在渠道旁一处倒塌的工棚废墟上。那里散落着一些废弃的铁钎、铁锤和…几个沾满污垢的油罐?
心中一动,他迅速潜行过去,拿起一个油罐摇晃,里面竟然还有小半罐早已凝固发黑的劣质油脂!又找到一根相对完好的粗铁钎和一把锈蚀但还算结实的铁锤。
希望这些老古董还能用!
他毫不犹豫,将油脂小心地涂抹在闸轮的轴承和关键锈结处,然后用铁钎顶住闸轮缝隙,运起内息,抡起铁锤,开始一点点地、极其小心地敲击!他必须将声音控制在最低限度,每一次敲击都如同羽毛拂过,全靠内息的精妙控制和对力道的极致把握!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和时间的工程。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衣衫,肋下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但他咬牙坚持,眼中只有那锈死的闸轮。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一丝微白。
就在他感觉闸轮似乎有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松动时!
怀中那枚“燃羽令”再次勐地一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剧烈!震动的模式也截然不同——短促、连续、带着一种强烈的警示意味!
林枫动作勐地一僵!心中警兆大作!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超乎常人的感知捕捉到远处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弓弦震动的嗡鸣!以及…一道撕裂空气的、冰冷刺骨的锐利劲风,正朝着他所在的位置疾射而来!
不是龙骧卫的制式弩箭!是高手发出的、蕴含阴寒内息的冷箭!目标直指他的后心!
被发现了?!是谁?!夏侯桀?崔主事?还是…小蝶引来的灭口?!
生死一线!
(第二卷,第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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