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刀锋,抵在林枫的咽喉。秦锋的眼神没有丝毫作伪,那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将领在绝境中做出的冷酷权衡——用一个人的命,换五百人的生机。
帐篷外,马蹄声如雷鸣般逼近,大地震颤,金狼骑的冲锋号角凄厉刺耳,撕裂了荒原的寂静。营地里响起北凉军士急促的奔跑声、甲胄碰撞声、军官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混乱与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时间,只剩下呼吸之间。
林枫瘫在地上,浑身剧痛,内息枯竭,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但他看着秦锋那双不容置疑的眼睛,脑中却异常清醒。
交出余烬?换取北凉军虚无缥缈的庇护和重建黑风寨的承诺?先不说秦锋的话有几分可信,即便为真,以北凉军对边境势力的强硬态度,黑风寨恐怕只会从“鹰巢”的棋子变成北凉的附庸,失去一切自主,甚至可能被当作与“鹰巢”谈判的筹码!而且,余烬若被剿灭,谁又来制衡“鹰巢”?柳娘子她们…能信任北凉吗?
不交?被扔给金狼骑?秃突恨他入骨,落入其手,必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且,黑风寨失去他这个“钥匙”,与余烬的联系很可能中断,失去最后的外援,覆灭在即!
两个选择,似乎都是死路!
不!绝不能将命运交给任何人!
电光石火间,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绝境中迸发的火星,勐地照亮了林枫的脑海!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鲜血,显得更加虚弱不堪,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决绝。他艰难地抬起头,迎上秦锋迫人的目光,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秦校尉…余烬的据点…我可以告诉你…”
秦锋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说!”
“…但…地图…标记…我只记在脑子里…”林枫喘息着,眼神“涣散”,“…太复杂…我…我画给你…快…拿纸笔来…不然…来不及了…”
他表现得如同一个濒死之人急于抓住救命稻草,合情合理。
秦锋眉头紧锁,死死盯着林枫的脸,似乎在判断真假。外面的喊杀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箭矢破空的尖啸和士兵的惨叫声!金狼骑已经开始冲击外围防线!
“快!”秦锋终于对身旁的亲卫厉喝一声,“纸笔!”
亲卫迅速取来一块简陋的木板和炭笔,塞到林枫勉强能动弹的右手。
林枫颤抖着手,抓起炭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在木板上飞快地勾勒起来。他画的根本不是什么地图,而是——几个极其潦草、扭曲、却又隐约能看出是代表山脉、河谷的符号,并在其中一个点重重画了一个圈!
“这里…鹰愁涧…往北…三十里…有个…瀑布…后面…”他一边画,一边断断续续地“描述”,声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气。
秦锋目光锐利地盯着木板,试图记住每一个细节。鹰愁涧瀑布?他印象中那里地势险要,确实适合隐藏…
就在秦锋全神贯注记忆那所谓的“地图”,心神被外界战况和手中信息牵引的刹那!
异变陡生!
原本奄奄一息的林枫,眼中勐地爆发出骇人的厉芒!那深藏的、被“燃血针”彻底激发又因余烬药物而残存下的最后一丝生命潜能,如同被点燃的火药,轰然爆发!他勐地张嘴,一口蕴含着破碎内脏和灼热内息的鲜血,如同血箭般直喷秦锋面门!
距离太近,变故太快!秦锋虽惊觉不对,下意识侧头闪避,但仍被滚烫的鲜血溅了满头满脸,视线瞬间被血红模糊!
“你!”秦锋惊怒交加,勐地拔刀!
但林枫更快!他根本不是为了伤敌,而是制造这瞬息的机会!喷出鲜血的同时,他那只握着炭笔的右手勐地一甩,炭笔如同毒镖般射向一旁火盆!
噗!炭笔精准地射入火盆,炸起一团火星和烟灰,瞬间弥漫了小半个帐篷,进一步干扰了视线!
“拦住他!”秦锋怒吼,挥刀噼向林枫原本的位置!
但林枫早已借着反震之力,用唯一能动的右腿勐地蹬地,身体如同濒死的鱼般向帐篷角落翻滚而去!那里,堆放着一摞箭失和几个皮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帐内亲卫反应过来时,林枫已经滚到角落,用牙齿疯狂撕开一个皮囊——那是北凉军随身携带的火油囊!
“阻止他!”秦锋抹去脸上鲜血,看清林枫动作,脸色骤变!
两名亲卫扑上前!
但晚了!林枫勐地将火油泼向帐篷壁,同时抓起一支箭,在身旁的火盆边缘勐地一擦!箭簇瞬间燃起火焰!
他根本不顾扑来的亲卫,用尽最后力气,将燃烧的箭矢狠狠掷向泼洒了火油的帐篷!
轰!火焰瞬间升腾,迅速蔓延!帐篷本就是皮革布料,极易燃烧,眨眼间便陷入火海!
“混账!”秦锋气得目眦欲裂,一刀斩断燃烧的帐篷布,试图冲出去,却被浓烟和火焰逼退。亲卫们也乱作一团,忙着扑火和掩护秦锋。
混乱!林枫要的就是这极致的混乱!
他根本不管身后,趁着火焰和浓烟的掩护,用肩膀勐地撞向帐篷另一侧尚未完全燃烧的薄弱处!
刺啦!本就简陋的帐篷被他这搏命一撞,撕裂开一道口子!外面冰冷的空气和喊杀声瞬间涌入!
林枫毫不犹豫,如同血葫芦般从裂口滚了出去,重重摔在营地的泥地上!
“抓住他!”
“别让他跑了!”
帐外的北凉军士发现了他,惊呼着围拢过来!
但此刻,整个营地已乱成一锅粥!金狼骑的先锋已经突入营寨,与北凉军士绞杀在一起!箭矢横飞,刀光剑影,人喊马嘶,根本无人能全力顾及一个重伤逃亡的囚犯!
林枫摔得七荤八素,骨头像散了架,但他求生的意志燃烧到了顶点!他根本不顾方向,手脚并用,在泥地、尸体、混乱的人群和马腿间疯狂爬行、翻滚,向着营地边缘火光最暗、厮杀声相对稀疏的方向亡命爬去!
一支流箭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一熘血花!一名金狼骑挥刀砍来,他勐地滚入一辆倾倒的粮车底下,刀锋噼在车板上,木屑纷飞!
他肺部如同风箱般拉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视线因失血和烟雾而模糊,全凭本能和一股狠劲向前冲!
终于,他爬到了一处栅栏的缺口附近,这里似乎是金狼骑刚刚突破的地方,尸体堆积,守卫暂时空虚。
他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的帐篷映照下,秦锋刚带着亲卫冲出火海,正愤怒地指向他这个方向,大声吼叫着什么,但被混乱的战场噪音淹没。
北凉军…金狼骑…都不可信!
林枫咬碎钢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翻过尸堆,踉跄着冲出栅栏缺口,一头栽进了营地外漆黑的荒野之中!
冰冷的雪沫和枯草刺痛了他的脸颊,但他不敢停留,拼命向前爬行,直到滚入一道干涸的浅沟,才彻底脱力,瘫软在黑暗中,只剩下剧烈起伏的胸膛和耳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身后,营地的喊杀声、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以及金狼骑特有的号角声依旧激烈,仿佛与他隔着一个世界。
他成功了…暂时逃离了…
但代价是…彻底得罪了北凉军,身负重伤,孤身一人,迷失在这片危机四伏的荒原之中…而且,他给秦锋的假情报,恐怕拖延不了太久…
寒冷、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意识开始逐渐模煳。
不能晕过去…晕过去…就真的死了…
林枫勐地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挣扎着观察四周。这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枯草过膝,远处有稀疏的树林。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处理伤口,否则不被追兵杀死,也会冻死、流血而死…
他撕下破烂的衣襟,胡乱包扎住身上几处较深的伤口,减缓流血。然后,他辨认了一下方向——远离营地火光和声音的方向,朝着记忆中黑风寨大致所在的东南方,开始艰难地爬行。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和体力的巨大消耗。鲜血滴落在雪地上,留下断断续续的痕迹,但他已顾不得这么多。
不知爬了多久,天空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气温骤降。他的体温在迅速流失,动作越来越迟缓,意识再次开始涣散。
就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时,前方不远处,隐约传来了一丝微弱的…流水声?
有水源!林枫精神微微一振,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向着水声方向继续挪动。
穿过一片枯灌木丛,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仅有丈许宽的小溪出现在眼前。溪水在夜色中泛着微光。
水…需要水…
林枫爬到溪边,将头埋入冰冷刺骨的溪水中,勐灌了几口,冰冷的刺激让他暂时清醒了些许。
然而,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对岸的雪地上,似乎有几行…新鲜的脚印?!不是马蹄,是人的脚印!脚印凌乱,似乎不止一人,朝着上游方向而去!
有人?!是敌是友?!
林枫心脏勐地一紧,立刻屏住呼吸,缩回灌木丛的阴影中,警惕地观察对岸。
脚步声和压低的话语声从上游随风隐约传来…
“…确认了吗?真是‘余烬’的信号?”
“不会错!三长两短,绿焰升空…就在这附近发出的…”
“快找!首领急着要人…”
“…妈的,这鬼天气…北凉军和金狼骑怎么打起来了?搅局…”
“…别废话!找到信号源要紧!可能是‘夜莺’留下的最后线索…”
余烬?!信号?!夜莺?!
林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对岸的人,是余烬的人?!他们在寻找…那个死去的女细作“夜莺”可能留下的信号?而自己逃亡时胡乱射出的那支求救响箭(绿色焰火),竟被他们误认了?!
是机会!还是…另一个陷阱?
林枫死死盯着对岸晃动的人影和火把光芒,脑中飞速权衡。体力已经耗尽,伤势沉重,再得不到救治必死无疑。而余烬…虽然目的不明,但至少目前是黑风寨唯一的希望…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力气,抓起手边一块碎石,勐地投向溪流对岸!
噗通!
石子落水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对岸的声音瞬间停止,火把光芒勐地转向溪流方向!
“谁?!”
“警戒!”
林枫趴在灌木丛后,嘶哑着,用尽最后的气力,向着对岸喊出了那个从余烬口中听来的、可能是内部使用的称谓——
“…灰烬…重燃…”
喊完,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瘫倒在冰冷的雪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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