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盖盖上的那一声轻响还在耳边，火堆里的柴噼啪炸了一下，汤锅又咕嘟了一声。
洛璃没动，眼睛盯着火光跳动的间隙。她知道，有人正在往断魂谷赶，而且不是一拨。
“罗盘还在抖。”公孙宇把铜盘转了半圈，指针像被什么拽着，死死指向西北，“两批人，速度没减，已经进了蚀骨林边缘。”
“他们不怕死？”端木云抓着刀柄，眉头拧成疙瘩，“那地方连风都带毒，走慢一步骨头都能烂穿。”
“所以不对劲。”洛璃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了火堆的杂音，“要是真为了寻宝，这时候该藏起来等时机，而不是闷头往前冲。”
慕容雪低头翻药囊，手指一顿：“他们要是知道后天子时才能通行……是不是说明，他们也有图？”
“不是‘有图’。”洛璃摇头，“是知道图的规律。”
她从袖中抽出那张残图，轻轻摊在膝盖上。火光映着灰青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河床。她没用灵力碰，也没滴水试探，而是从空间里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荧光叶——那是窥秘灵兰凋落后留下的残瓣，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感应力。
叶子一靠近图面，边缘忽然泛起一道细线，和之前在桃源空间里看到的路径一模一样。
“你看他们走的路线。”她把叶子贴在图侧，抬手一指罗盘上显示的轨迹，“绕开安全道，专挑三处古阵交汇点走。这些地方平时是死地，可要是配合星轨标记的时间……就是捷径。”
公孙宇瞳孔一缩：“他们走的，是后天子时的通路。”
“对。”洛璃收起叶子，“他们不是瞎撞，是算准了时间在赶路。可问题是——”她看向端木云，“他们明明知道，为什么前两天还装作看不懂地图，冷着脸走人？”
端木云挠头：“会不会是演戏？”
“不是演。”洛璃笑了一声，“是藏。他们怕被人盯上，所以故意表现得像一群捡到破纸的散修，连问都不多问一句。”
慕容雪忽然抬头：“我记得旅人甲手腕上缠着一圈丝线，颜色发灰，像是被寒气浸过。”
“冰蚕丝。”公孙宇接话，“北境三大门派才有的东西，专防阵法反噬带来的寒毒。普通人用不起，也不懂怎么用。”
“所以他们不是散修。”洛璃把图卷起来，塞回袖中，“是训练有素的探队，目标明确，行动统一。他们来这儿，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开门。”
“开什么门？”端木云问。
“不知道。”洛璃坦然摇头，“但能让他们冒着蚀骨林的毒风往前冲，这门里头的东西，肯定比金银宝贝重要得多。”
火堆又炸了一声，火星子溅到锅盖上，弹开。
公孙宇盯着罗盘，声音低下来：“那咱们放出去的传音符……他们会不会根本不信？”
“会信。”洛璃从空间取出一碟刚烤好的灵香酥，掰了一块扔嘴里，“我写的是‘叶家旁支洛璃，手握半图，诚寻合图者’。这种消息，越普通越真。谁会拿假消息去茶楼请客？还特地点名午时开席。”
“你真打算请？”慕容雪瞪眼。
“请。”洛璃嚼着酥饼，含糊道，“但不是请吃饭，是请他们露脸。”
“万一来的是杀手呢？”端木云摸刀。
“来得好。”她笑，“杀手不说话，只动手。可只要他们来了，哪怕一句话不说，我也能看出点东西——比如，他们看到‘半图’两个字时，眼睛有没有亮一下。”
公孙宇忽然拍腿：“我明白了！你是想用自己当饵，逼他们确认拼图规则？”
“聪明。”洛璃点头，“我们不动，他们就不敢动。可我们一动，他们就得跟着动。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漏底牌。”
慕容雪皱眉：“可要是来的人太多，混战一起，咱们反而会被牵制。”
“不会。”洛璃把最后一口酥饼咽下，顺手拍掉指尖碎渣，“这种事，真正握图的人不会亲自来。他们只会派探子，或者雇人试探。我们只要盯住那些眼神不对、脚步太急的，就能筛出谁是真玩家。”
“那你打算怎么办？”公孙宇问。
“等。”她说，“三日，灵雾镇茶楼，午时开席。我不光要摆桌，还要让全镇的人都知道——洛璃请客，菜是现做的，图是真有的，谁来谁吃。”
端木云咧嘴：“你还真当成生意做了。”
“本来就是生意。”她从空间端出一碗热腾腾的灵雾粥，香气瞬间压过柴火味，“他们想进门，得先付点利息。比如——多走一步，多说一句，多露一个破绽。”
慕容雪看着那碗粥，小声嘀咕：“你该不会在茶楼底下埋了机关吧？”
“没埋。”洛璃笑，“但我让公孙宇做的‘影听符’，已经贴在茶楼四角。谁进门，谁说话，谁灵力波动，我都能听见。”
公孙宇得意一笑：“我还加了点料，符纸遇特定灵息会变色——比如冰蚕丝那种寒气。”
“好家伙。”端木云竖起大拇指，“这是吃饭的桌子，还是审人的堂口？”
“都一样。”洛璃吹了口粥，轻啜一口，“吃饭的人，得守规矩。不守的——”她放下碗，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划，“就当是试菜失败，下次别来了。”
火光映着她的脸，眼神清亮，像锅里翻滚的汤，看着温和，实则滚烫。
公孙宇忽然抬头：“等等！罗盘变了！”
他把铜盘一转，指针剧烈晃动，原本指向西北的线，竟开始缓缓偏移。
“他们停了。”他声音发紧，“两批人，都在蚀骨林深处停下了。不是遇险，是……在等。”
“等什么？”端木云站起身。
洛璃盯着火堆，没说话。片刻后，她从空间取出一块新烤的灵香酥，轻轻放在火堆边。
酥饼遇热，表面裂开一道细纹，渗出一点金黄色的蜜汁。
她看着那道裂纹，缓缓开口：“他们在等第三块图的消息。”
“我们放出去的符，他们收到了。”
她伸手，把那块酥饼翻了个面。
蜜汁流下来，滴在泥土上，滋的一声，冒起一缕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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