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扣在头顶的刹那，洛璃只觉得一股滚烫的铁水顺着天灵盖灌了进来。
她没叫，也没倒，反而咬着后槽牙把那口血味咽了回去。舌尖早被自己咬破过好几回，这会儿连痛都麻木了。可这火不一样，不是烧皮肉，是往骨头缝里钻，顺着经脉一路往下，像要把五脏六腑都炖成一锅乱炖。
赤色火流如蛇缠身，一圈圈收紧。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在试探，在撕扯，想把她体内那点灵力搅成渣。空间印记被死死锁住，美食殿堂的门纹在识海深处一闪即灭，连根葱都掏不出来。
“行啊……来就来。”她喉咙里滚出一句，声音哑得像是砂锅熬干了底。
她没躲，反而把那口沾着焦锅巴的小锅往上顶了顶。锅底裂了道缝，黑灰簌簌往下掉。这锅是她从空间里随手摸出来的，三天前炖灵米粥没炖完，火一直没熄，饭没熟，人先被炸了出来。现在倒好，成了接火的家伙。
火流撞上锅底，焦痕“嗤”地冒起一缕青烟。洛璃闷哼一声，膝盖一软，硬是用牙关撑住没跪下去。她忽然想起现代厨房里老师傅说过的话——火候不到，饭不香；火候太猛，饭成炭；唯有文火慢煨，才能把米油熬出来。
“那咱就……慢着点。”她喘了口气，开始调整呼吸。
一呼，火流缓半息；一吸，经脉松一丝。她不再硬扛，而是像炒菜颠勺那样，借力打力，让火流在体内绕了个圈，从脚心泄出一缕热气，烫得地面米纹“滋”地冒泡。
这一手，把端木云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他正被青色火流缠得满地打滚，那火里全是自己过去打架的败仗画面——剑招使老了，被对手反手一肘砸中鼻梁，血糊了满脸。记忆一遍遍重放，疼得他脑袋嗡嗡响。
“烦不烦啊！”他怒吼一声，干脆把剑往地上一插，双手抱头蹲下，“老子打不过你，还打不过我自己？”
话音未落，他猛地抬头，一拳砸向地面。这一拳没带灵力，纯靠力气，震得整片米纹地“咚”地一颤。火流节奏乱了半拍，幻象裂开一道缝。
他趁机翻身跃起，抹了把鼻血，咧嘴笑了：“烧烤摊上翻一百个铁板烧都没把我熏晕，你这点破回忆算啥？”
另一边，公孙宇半跪在地，机关匣碎得只剩半边，残阵引线耷拉在指尖，灵流乱窜，差点把自己电成烤串。白火缠上慕容雪时，她正用银针虚影对敌，可火流里全是她医术失败的画面——针没扎准，病人一口气没上来，她跪在床前哭到失声。
“不……不是那样的。”她咬破舌尖，血珠飞溅，在身前画出残缺莲花。花瓣未满，她却引动精血点燃，血火腾空，硬生生把幻象烧出个窟窿。
“医道……本就是与死争一线。”她声音发虚，手却稳，“留一线，才有转机。”
公孙宇抓住那瞬息空档，把残阵引线往地上一按，接通米纹裂缝。灵流倒灌的势头一顿，他趁机将三块碎晶塞进经脉接口，咔哒一声，勉强续上回路。
“阵法圆满？太没劲了。”他咳了口血，手指还在抖，“我这阵，向来留个破绽，好改。”
四人各自撑住，火流却忽然变本加厉。
守护灵站在中央，眼神冷得像冰湖。他抬手一压，洛璃头顶的赤火“轰”地暴涨，锅底焦痕“噼啪”炸开，黑灰如雨落下。
“又来？”洛璃牙关打颤，可手没松，“加火是吧？加就加！”
她不再压制火流，反而张开经脉，任其冲刷。疼得厉害时，她就哼两句菜谱：“三成火，炖两刻，翻勺三次，去腥留香……”
这调子怪里怪气的，可偏偏让火流节奏慢了半拍。
端木云听出了门道，立刻收剑回守，剑尖点地，不再强攻。公孙宇索性把残阵摊开，缺口朝天，任灵流穿过。慕容雪银针悬在眉心，不进不退，像在等一道未落的雨。
四人灵力残缺，却在这残缺中找到了节奏。
火流依旧凶猛，可再也压不垮他们。
洛璃的锅底焦灰落尽，露出底下一层青釉。那釉色温润，竟隐隐泛出灵光。一星嫩绿从她脚边的地缝里钻出，细得像根线，却倔强地往上挺。
她低头看了眼，笑了：“哟，还发芽了？”
守护灵目光微动，没说话，只是掌心一翻，四道火流再度下压。
洛璃只觉头顶一沉，锅身“咔”地裂了道缝。她没慌，反而把锅往头上一扣，严丝合缝。
“饭没熟，火不能停。”她低声说，“咱这锅，还得再煨会儿。”
端木云啐了口血沫：“老子这剑，也还没练到头。”
公孙宇拍了拍碎匣：“我这阵，缺角才好看。”
慕容雪指尖微颤，银针轻晃：“我这针，从不扎死路。”
四人并肩，残器承火，灵力未满，却无一人后退。
火流如瀑，砸在肩头，砸在头顶，砸在心口。
洛璃的经脉一根根断裂，又一根根被火流强行续上。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响，可识海深处，那声幼兽低鸣又来了——短促，稚嫩，像刚破壳的小鸡崽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她没懂，可她知道，这声音和那美食殿堂的门纹有关。
锅底最后一块焦痕剥落，落地化灰，可那星嫩绿却猛地抽高一寸，叶片舒展，竟长出半朵莲花的轮廓。
守护灵终于抬眼，目光落在那株小苗上。
他没动，可四道火流的节奏，变了。
不再是狂轰滥炸，而是像潮汐，一浪推一浪，试探着他们的极限。
洛璃喘着粗气，手指抠进地缝，指甲翻裂。她能感觉到，自己快到极限了。可她不能倒，锅还在头上，火还在烧，饭还没熟。
“再……再撑会。”她哑着嗓子说，“快了。”
端木云单膝跪地，剑身断了一截，可他还是举着。公孙宇的机关匣冒出黑烟，可他手指还在动。慕容雪嘴唇发紫，银针虚影摇摇欲坠，可她没松手。
四人像四根歪斜的柱子，撑着一片即将塌下的天。
火流压得越来越低，洛璃的锅开始发红，像块烧透的铁。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空间里摸出一粒灵米，塞进嘴里，慢慢嚼。
米香在嘴里化开，混着血味，怪怪的，可她笑了。
“加点米，锅才不糊。”她嘟囔着，把米渣吐在锅沿。
那粒米沾着血，落在裂口处，竟“滋”地一声，冒出一缕白气。
锅身，轻轻颤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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