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与金属平台接触的瞬间,发出一种令人牙酸的呻吟,那不是寻常的摩擦声,更像是某种古老巨兽濒死时从胸腔里挤出的、带着锈蚀与绝望的叹息。
细微的裂痕,如同有了生命的黑色蛛网,以他落脚点为中心,无声而迅疾地蔓延开来,爬过那些被寂灭力量侵蚀得失去原本光泽的金属表面。
这片区域的结构,在经历了那场超越物理法则的洗礼后,已然从内部被掏空、被瓦解,脆弱得如同在时光长河中浸泡了万年的枯骨,看似尚有形骸,实则一触即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坍塌,坠入下方那片新生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深渊。
彦卿不得不将全身的重量极其精妙地分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将更多的精神意志用来感知脚下这虚实难辨的“大地”,以及……更重要的,压制体内那明明受他控制却可能反噬其主的寂灭星尘。
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艰难,每一次吸气,都仿佛将无数冰冷的、带着细微棱角的冰渣吸入肺腑,刺骨的寒意顺着气管蔓延,直透四肢百骸,紧接着却又在脏腑深处燃起一股诡异的、仿佛能灼烧灵魂的隐痛。
冰与火的酷刑,在他的体内循环往复,无休无止。
他的右臂,那布满了狰狞裂痕的手臂,此刻更像是独立于他身体之外的、某种活着的禁忌造物。
裂痕深处,暗金色的光芒不再仅仅是流淌,更像是某种具有意识的、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搏动,与周围空间中弥漫的、那片“虚无”所散发的寂灭余韵产生着微弱而持续的共鸣。
这共鸣并非滋养,而是一种侵蚀,一种拉扯,引动着更深层次的、源自生命本源的痛楚,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自身存在都在被缓慢剥离、同化向那片终极虚无的恐惧感。
他站在这片被毁灭与新生的黑暗交织之地,举目四顾,皆是茫茫然的破碎与死寂。
能量井已经消失了,不是被摧毁,而是被“抹去”,连同其可能连接的、慕容晴和云璃以及其他云骑战士们坠落的入口,也一并化为了概念上的“不存在”。
飞霄将军透过断续通讯传来的指令——“寻找”和“活下去”——此刻像两个沉重的烙印,烫在他的心头。
然而,在这片广袤、黑暗、每一步都可能踏入未知陷阱的废弃区域,这两个看似简单的目标,却显得如此遥不可及,如同在无星的夜海里试图打捞起两粒特定的尘埃。
没有地图,没有指引,甚至连明确的方向都无从辨别。
他只能凭借对往日罗浮仙舟的记忆和某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近乎野兽般的直觉,选择了一条看似通往罗浮仙舟更深处核心区域、结构相对而言尚算“完整”的通道。
当然,这“完整”,也不过是相较于周围那些彻底扭曲、断裂或化为齑粉的结构而言,更像是一具相对保留着人形的骷髅,与彻底散架的碎骨之间的区别。
踏入通道,仿佛踏入了一头庞大星舰巨兽死后的肠道。内部一片狼藉,超出了言语所能形容的混乱。
原本应该规整光滑的合金管壁,此刻如同被无形巨手揉捏过的锡纸,呈现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扭曲形态,巨大的撕裂口像狰狞的伤疤,边缘翻卷,露出内部同样扭曲、断裂的骨架结构。曾经流淌着能量的管线,如今如同被抽干了生命力的蛇虫,无力地耷拉着,或垂落在地,或悬在半空,偶尔在某些残存静电的刺激下,猛地迸射出几缕危险而短促的蓝白色电火花,像垂死神经末梢的最后抽搐。
空气中弥漫着复杂而令人作呕的气味。
浓重的、属于岁月和氧化的金属锈蚀味是基调,混杂着能量过载后产生的、刺鼻的臭氧味,以及某些不明有机物燃烧或腐败后留下的焦糊与腥臭。
但最令人心悸的,是那种无处不在、仿佛渗透进每一寸空间的……“虚无”的气息。
它冰冷,死寂,不带任何情感,却又能清晰地被灵觉感知,如同一种无形的低语,持续不断地诉说着万物终将走向衰亡、归于寂灭的“真理”。
这是那股失控的寂灭力量残留的“场”,寻常生命若在此久留,恐怕不需外力加身,自身的生机便会如沙漏中的流沙般悄然流逝,心智也会在这永恒的“终结”低语中,逐渐沉沦,最终化为行尸走肉。
彦卿紧握着手中的雪鸿剑。剑柄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是他此刻与“正常”世界为数不多的联系之一,也是支撑他意志不至于崩塌的支点。
他艰难地在腰间那个早已破损、沾满污秽的急救包里摸索着。指尖触碰到最后几样物品——一支封装着幽蓝色液体的高能量营养剂,一支通用的、能暂时对抗辐射与环境毒素的复合针剂。
没有犹豫,他熟练地将其抵在颈侧,冰冷的针头刺破皮肤,两种液体先后注入血管。
短暂的刺痛之后,是一股微弱却真实的热流扩散开来,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炭火中投入了几颗新的火星,带来了片刻的清明和一丝支撑他继续前进的力量感。
物资几乎耗尽,他清醒地认识到,必须尽快找到补给,或者……找到一条真正的出路,否则,无论死于敌人之手,还是耗尽最后一丝生机倒在这片废墟中,都只是时间问题。
通道并非绝对的死寂。
远处,巨大的金属结构因内部应力持续变化而发出的、缓慢而沉重的嘎吱声,如同巨兽沉睡中的鼾声,预示着某种潜在的结构性坍塌风险。
更近一些的地方,某种适应了这片极端环境的、不知名的小型生物,在黑暗的角落里窸窣爬行,它们的存在本身却是让彦卿感觉到一丝欣慰,因为这证明即使是在这样的绝地,生命,仍然在以某种方式延续,虽然它们,很可能并非善类。
这些声音在无边的死寂背景中,被放大得格外清晰,如同细小的针尖,持续不断地挑拨着彦卿早已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小心翼翼地前进,如同在雷区漫步的孤狼,每一块肌肉都处于半激活状态,精神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尽可能地向四周延伸。
除了这恶劣环境和潜在生物威胁,他更要警惕的,是罗浮内部步离人的巡逻队。
虽然刚才那场席卷一切的寂灭风暴,如同无差别的神罚,很可能已经将大部分靠近的敌人从存在层面彻底抹去,但战争的经验告诉他,总会有漏网之鱼,或者从其他未被波及方向闻讯赶来的、更加警惕和凶残的家伙。
命运的残酷,似乎总喜欢在人们抱有侥幸心理时,给予最直接的回应。
就在他穿过一个由数根断裂的巨大管道交错形成的、如同怪兽肋骨般的交叉口时,一阵压抑着的、粗重的喘息声,以及几句含糊不清、带着步离人特有嘶哑喉音的交流声,从前方的拐角处隐约传来。
彦卿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彦卿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如同融化般紧贴在身后冰冷、粗糙且布满锈迹的管壁上,将自己完全融入那片扭曲金属投下的、浓重的阴影之中。
他缓缓地、极其谨慎地调整角度,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
只见三名步离人狼裔战士,正围着一具已经彻底碳化、几乎与地面焦黑物质融为一体的同伴尸体。
它们身上也带着明显的焦黑痕迹和破损,显然是在刚才那场毁灭性能量爆发的边缘侥幸存活下来的。
它们猩红的眼眸中,残留着未曾完全散去的惊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死亡刺激后、变得更加狂暴和混乱的破坏欲望。
它们低吼着,用爪刃不耐烦地刮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似乎在搜寻着什么,又或者,仅仅是迷失了方向,将暴躁的情绪发泄在眼前一切可以破坏的东西上。
彦卿的心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三名狼裔战士,若在他全盛时期,凭借精妙绝伦的云骑剑术和体内充盈的灵力,或许只需几个回合便能尽数斩杀。
但现在……他内视自身,感受到的是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气海,是四肢百骸间无处不在的、如同潮水般起伏不定的剧痛与深入骨髓的空虚感,以及那如同定时炸弹般、蠢蠢欲动的寂灭星尘。
硬拼?无异于自取灭亡。一旦在战斗中再次引动那不受控制的力量,且不说能否精准杀敌,光是再次失控的反噬,就可能先一步要了他的命,甚至引发更不可预测的灾难。
理智告诉他,必须避开。他缓缓地、试图将动作分解到最细微的程度,向后移动脚步,希望能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开这片死亡区域。
然而,幸运女神似乎并未眷顾这片被寂灭笼罩的土地。
就在他移动重心,脚底即将完全离开一块略微凸起的金属板时,那块本就因结构损伤而松动的碎片,在他身体重量的最后一丝牵引下,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
这声音,在平日里或许微不可闻。但在此刻这片连空气都仿佛凝固的死寂通道中,却不啻于一道平地惊雷!
三名狼裔战士几乎是同时猛地转过头!
六只猩红的、充满了暴戾与嗜血欲望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瞬间穿透了昏暗的光线,死死地锁定了彦卿藏身的那片阴影!
它们敏锐的嗅觉和能量感知,几乎在瞬间就捕捉到了彦卿身上那属于云骑军的、让它们憎恶的气息,以及……那股若有若无、却让它们源自生命本能地感到恐惧与狂躁的寂灭余味!
“吼——!”为首的那名体型最为魁梧的狼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这咆哮声中混杂着发现猎物的兴奋,以及对那股寂灭气息的忌惮与愤怒。
没有多余的交流,甚至没有战术性的包抄指令,杀戮与毁灭的本能已经驱使着它们,如同三支离弦的黑色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彦卿藏身之处猛扑过来!
锋利的爪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直取彦卿的要害!
避无可避!退路已绝!
彦卿的眼中,在那极致的恐惧与压力之下,反而闪过一丝如同淬火寒冰般的厉色!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的犹豫、任何一点对体内危险力量的恐惧,都将是通往死亡的加速符!
而他现在,还不能死!
彦卿强行压下了调动寂灭星尘的冲动,那无异于饮鸩止渴。
他将所有的信念,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千锤百炼的云骑剑术基础,以及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内所残存的、最后的气力之上!
“记住了,彦卿,很多时候任何力量都比不上这简单的日复一日的锻炼所积累下来的成果。”
“连神君都比不上吗?”
夕阳西下,景元笑着摸了摸小彦卿的头:“连神君都比不上~”
“嗡——!”
雪鸿剑仿佛感应到了主人的决绝,发出一声清越的剑鸣,剑身流转的寒光骤然凝聚!
彦卿手腕一抖,剑尖划出一道精准而冷冽的弧光,不偏不倚地迎上了最先扑至、爪刃已然临头的狼裔!
“铛——!!!”
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炸响!爪剑相交之处,迸发出大蓬耀眼的火星,如同黑暗中最残酷的烟火。
巨大的冲击力沿着剑身疯狂涌入彦卿的手臂,他只觉得整条左臂瞬间酸麻剧痛,本就虚浮下盘再也无法稳住,脚下踉跄着,“蹬蹬蹬”向后连退数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管壁上,喉头一甜,一股腥热的液体涌上口腔,又被他强行咽了回去,嘴角却已溢出一缕鲜红。
但他借着这股冲击之力,身体如同失去了重量般,顺着管壁向后飘飞卸力,试图拉开距离。同时,他的左手本能地向腰间一抹——那里,原本应该悬挂着备用的其他宝剑,短剑、飞针或者其它辅助武器的地方,此刻却是空空如也,只有破损的布料摩擦着他的指尖。
无奈,深深的无奈感涌上心头。此刻,他所能依靠的,只剩下手中的雪鸿剑,以及这具濒临极限的身体。
另外两名狼裔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喘息之机!它们的攻击如同配合默契的猎犬,一左一右,带着撕裂一切的狂风骤雨,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角度!爪影漫天,腥风扑面!
彦卿的身影,在这狭窄而危机四伏的空间内,化为一抹飘忽不定的青烟。
他将云骑剑术中精妙的身法与步法施展到了极致,辗转、腾挪、侧身、后仰……每一个动作都险之又险地与致命的爪刃擦身而过!
他手中的雪鸿剑,则化作了守护自身的绝对屏障,剑光缭绕,寒芒点点,每一次格挡、每一次招架,都精准地点在狼裔攻击力量最薄弱之处,发出连绵不绝的、令人心悸的碰撞声。
他的动作,依旧带着云骑剑术特有的、融入骨血般的优雅与精准,仿佛在进行一场死亡边缘的舞蹈。
但若是有旁观的剑术高手在此,便能清晰地看出,这优雅之下,是力量的严重匮乏,是速度的明显迟滞,更多的是凭借无数次生死搏杀积累下的经验和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在苦苦支撑!
他的额头、鼻尖早已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愈发粗重急促。
“嗤啦——!”
一道凌厉的爪风终于突破了他剑网的防御,掠过他的左肩肩头!
残破的云骑军服应声撕裂,伴随着飞溅的血珠和火辣辣的刺痛感,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鲜血迅速浸湿了周围的布料。
剧痛刺激着神经,也让彦卿的头脑更加清醒。不能久战!
体力的飞速消耗如同泄闸的洪水,体内的伤势在这高强度的运动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熊熊灼烧,而体内那寂灭星尘的躁动,也随着他情绪的起伏和力量的消耗而愈发明显,如同囚笼中疯狂撞击的野兽!
必须速战速决!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
彦卿的眼神骤然一凝,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唯有目标存在的绝对专注!
在一个极其刁钻、近乎违背身体惯性的角度,他手中的雪鸿剑不再硬格,而是如同灵蛇般贴着一名狼裔挥来的巨爪腕部一搭、一引,运用巧妙的柔劲,将其狂暴的力量引向一侧!
那狼裔显然没料到彦卿在如此劣势下还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卸力技巧,身体因力量被引导而瞬间失衡,向前一个趔趄,腋下那片相对脆弱的、覆盖着较薄甲片的区域,不可避免地暴露了出来!
机会!
彦卿眼中寒光爆射!引开的雪鸿剑几乎没有丝毫停顿,借着对方前冲的势头,剑尖如同蓄势已久的毒蛇,以最快的速度、最精准的角度,直刺而出!
“噗嗤——!”
利刃穿透甲片、撕裂肌肉、直至骨骼的沉闷声响,在喧嚣的战斗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狼裔发出一声痛苦而暴怒的痛吼,腋下传来的剧痛让它动作猛地一滞,攻势瞬间瓦解!
然而,就在彦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另外两名狼裔的攻击,如同早已计算好的一般,已然临身!
左侧的狼裔利爪直掏他的心窝,右侧的则横扫向他的脖颈!角度狠辣,速度惊人,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闪避的空间!
眼看那闪烁着寒光的爪刃就要触及他的身体,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
彦卿右臂之上,那些狰狞的裂痕深处,一直缓缓流淌、蠢蠢欲动的暗金色光芒,似乎感应到了宿主那强烈到极致的求生意志和濒临崩溃的危机,猛地、不受控制地炽盛了一瞬!
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失控的、向外爆发的毁灭性能量,而是一股更加凝聚、更加内敛、仿佛直接作用于他神经与感知层面的奇异力量!这股力量如同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他的四肢百骸,直达灵魂深处!
刹那间,彦卿感觉自己的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狼裔那迅若奔雷的扑击动作,在他眼中变得清晰而缓慢,他甚至能看清对方肌肉纤维的蠕动,能预判出爪刃下一微秒的轨迹!
空气中原本混乱的能量流,此刻呈现出一种如同溪流般的、有迹可循的波动。
脚下金属地板因受力而产生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弱震动,如同鼓点般敲击在他的感知中。甚至连对方因发力而从喉咙里挤出的、混合着腥气的呼吸声,都化为了可以分析的信号!
这不是寂灭星尘那旨在抹杀一切的毁灭性力量,而是……某种在极致压力下,被其激发出的、超越常理界限的洞察力与神经反应速度!一种将瞬间拉伸为永恒的“超感”状态!
这一切的描述看似漫长,实则只发生在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秒内!
凭借这瞬间的、如同神启般的“超感”,彦卿的身体以一种近乎违背人体学的、不可思议的姿态,如同没有骨头的游鱼般,于方寸之间做出了极限的扭曲与闪避!
左侧狼裔掏向他心窝的利爪,几乎是擦着他胸前破损的衣襟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皮肤生疼!
而右侧横扫向他脖颈的攻击,他更是以一个近乎后折腰的险峻姿势,让那致命的爪刃贴着喉结的皮肤划过,冰冷的死亡触感让他汗毛倒竖!
在完成这匪夷所思闪避的同时,他手中的雪鸿剑没有丝毫停滞!
借着身体扭转带来的惯性,剑光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顺势回扫,划出一道凄美而致命的银色匹练,以超越他平时极限的速度,精准无比地掠过了两名狼裔那毫无防护的咽喉!
“呃……”
两名狼裔战士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猩红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与茫然。
它们徒劳地想要用手捂住喉咙,但那带着腥臭味的血液已然如同喷泉般从指缝间激射而出。
它们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庞大的身躯晃了晃,推金山倒玉柱般重重砸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最后一名狼裔,也就是那个被彦卿刺伤腋下、刚刚从剧痛中缓过神来的家伙,亲眼目睹了同伴在瞬息之间被秒杀的场景,那源于兽性的最后一丝理智彻底被疯狂淹没!
它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愤怒与恐惧的、完全不似人声的咆哮,不管不顾地朝着气息尚未调匀、身形还未完全站稳的彦卿猛扑过来!
它放弃了所有的防御与技巧,张开那布满匕首般獠牙的血盆大口,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彦卿的脖颈狠狠咬下!
那架势,哪怕自己被一剑穿心,也要在死前撕碎猎物的喉咙!
彦卿刚刚完成那个超越极限的闪避与反击动作,气息正处于最紊乱的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真空期!
眼看着那张散发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巨口在眼前急速放大,冰冷的獠牙反射着幽光,他已然无法像刚才那样进行完美的闪避!
退?身后是冰冷的金属壁,退无可退!
在这生死立判的瞬间,彦卿的眼中,所有的杂念——恐惧、犹豫、对体内力量的忌惮——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决绝!
一种属于战士的、在最绝望境地中爆发出的、与敌偕亡的惨烈意志!
他没有选择后退,也没有试图格挡那注定无法完全挡下的撕咬!而是不退反进!
将体内残存的、最后的所有力量,连同那瞬间“超感”状态褪去后带来的、更加汹涌的疲惫与剧痛,一并压榨出来,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左手的雪鸿剑中!
他的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射出的最后一支箭,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迎着狼裔扑来的方向,挺剑直刺!目标,直指狼裔那因咆哮而完全暴露出的、剧烈跳动的心脏!
这是最纯粹、最原始、也最有效的以命搏命!
这是在赌,赌自己能在被咬断喉咙之前,先一步刺穿对方的心脏!
但彦卿相信,自己的剑,比对方的牙齿更快!
“噗——!”
利器穿透坚韧皮毛、撕裂肌肉、最终精准无比地刺入心脏的沉闷声响,再次响起!
雪鸿剑的剑尖,从狼裔的背后透出了一小截,带着淋漓的血液!
而与此同时,狼裔那布满獠牙的巨口,也已经触碰到了彦卿脖颈的皮肤,那冰冷的触感和恐怖的咬合力,甚至已经让皮肤微微凹陷,下一刻似乎就要皮开肉绽,颈骨断裂!
然而,就在那利齿即将合拢、完成最后杀戮的瞬间,狼裔前扑的所有力量,如同被瞬间抽空!
它猩红的眼眸中,那疯狂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黯淡、熄灭。
庞大的身躯依靠着最后的惯性,又向前冲了一小段距离,最终轰然砸落在彦卿的身前,溅起大片的尘埃和凝固的血块。
那致命的巨口,终究没能合拢。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再次笼罩了这片通道。只有彦卿粗重得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血液滴落在金属地面发出的、细微却清晰的“滴答”声。
彦卿单膝跪倒在地,用雪鸿剑死死地拄着地面,支撑着自己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刚才那瞬间的“超感”状态早已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如同海啸般席卷全身的、更加汹涌澎湃的疲惫感和剧痛!
尤其是手臂的裂痕处,传来一阵阵灼烧般的、仿佛有岩浆在里面流淌的极致痛楚,仿佛刚才那股内敛力量的使用,并非没有代价,而是以一种更隐蔽、更深入的方式,进一步侵蚀着他的身体与灵魂。
他看了一眼地上三具逐渐冰冷的狼裔尸体,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加难以驱散的忧虑。
寂灭星尘……它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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