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尘于城头长啸突破,引得万众瞩目之际,城主府另一间僻静的疗伤室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韩涧依旧昏迷不醒。
与楚尘那炽烈如火的宣泄不同,韩涧的挣扎是无声的,是沉沦在无尽黑暗与冰冷中的。他的身体被安置在特制的“养魂玉棺”中,棺椁上刻满了安抚神魂、稳固本源的阵法符文,丝丝缕缕的清凉气息不断渗入他体内,试图抚平那过度燃烧暗影血脉带来的反噬与创伤。
然而,他的眉头始终紧锁,额角不断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的意识,并未得到安宁,而是被困在了一片由自身血脉记忆编织的、光怪陆离的梦魇之中。
梦境里,没有光,只有无边无际的、粘稠如墨的黑暗。
韩涧感觉自己像是一缕无根的幽魂,在这片黑暗中飘荡。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低语、充满怨恨与不甘的嘶吼,从四面八方涌来,冲击着他脆弱的意识。
他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的星空,星辰却黯淡无光,被一种更深沉的阴影所吞噬。 他听到了……万灵悲恸的哭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走向终末的沉寂。 他感受到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古老而尊贵的骄傲,但这骄傲却被更沉重的枷锁与背叛所碾碎,化为刻骨的怨毒与冰封万古的仇恨。
“暗影……吾族之血……岂甘沉沦……”
“囚笼……打破它……吞噬光……”
“复仇……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这些低语并非清晰的语言,更像是一种直接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意念,充满了诱惑与疯狂。它们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蚀着韩涧的意志,试图将他拖入那血脉记忆中的无尽深渊,与那古老的怨恨融为一体。
韩涧的本能在抗拒。他紧守着意识中最后一点清明,那是属于“韩涧”本身的记忆——碧波城下的并肩作战,李清玄的信任,柳萱的关切,楚尘那吵吵嚷嚷却让人安心的背影……
“不……我不是……”他在梦魇中无声地嘶吼,试图摆脱那些低语的纠缠。
就在这时,梦境陡然一变。
他“看”到了一具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骸骨,横亘在冰冷的深海之渊,正是那具魔鲲骸骨!但与现实中不同的是,梦境里的魔鲲骸骨眼眶中燃烧着滔天的黑色魂火,那魂火的核心,隐隐与他的暗影血脉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一道跨越时空的、充满悲怆与暴怒的龙吟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血脉……同源……唤醒吾……释放吾……”
伴随着这声咆哮,魔鲲骸骨在梦境中仿佛活了过来,无尽的阴影之力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要将他同化,要将他变成某种……容器或者媒介!
“啊——!”
现实中,玉棺内的韩涧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呼,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周身的暗影之力不受控制地溢出,在养魂玉棺内形成一片扭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暗区域,连棺椁上的阵法符文都瞬间黯淡了几分。
守在门外的柳萱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急忙推门而入。看到韩涧的状况,她脸色一变,立刻双手结印,柔和的水蓝色光华如同温暖的潮汐般涌向玉棺,试图平复那躁动的暗影之力。
“韩师弟!坚守本心!”柳萱的声音带着清心凝神的功效,穿透那层黑暗,传入韩涧的意识深处。
似乎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韩涧身体的抽搐缓缓平复,周身溢出的暗影之力也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收敛回体内。但他眉宇间的痛苦与迷茫,却并未消散,只是更深地隐藏了起来。
柳萱松了口气,额角却也见了汗。她知道,韩涧的问题远比肉身伤势严重,这是源自血脉本源的冲突与觉醒。外力只能辅助,最终能否驾驭这股力量,走出梦魇,只能靠他自己。
她看着玉棺中那张苍白而俊美,此刻却写满了挣扎的脸庞,轻轻叹了口气。她想起之前韩涧偶尔流露出的、对自身来历的迷茫,如今这血脉的反噬,恐怕与他那未知的身世有着直接的关联。
“李清玄承诺过会帮你……”柳萱低声自语,像是在对韩涧说,又像是在告诉自己,“等他醒来,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只是,连李清玄自己,此刻也还在生死的边缘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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