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辆212吉普车卷着风沙,在贺老三家所在的胡同口猛地刹停,扬起漫天尘土。
车门“哐”一声被粗暴推开。
两名公安一左一右,死死钳着贺老三的胳膊,几乎是把他从车上“扔”了下来。
贺老三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主心骨,弓着腰,脑袋耷拉着,狼狈不堪。
“滚吧!”
其中一名公安啐了一口,狠狠推了他一把。
“往后手脚放干净点!”
“再有下次,就不是进来喝杯茶这么简单了!”
贺老三踉跄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惊恐地回头瞥了一眼绝尘而去的吉普车,脖子下意识地一缩,生怕那车会倒回来,再跳下人把他抓走。
他不敢在胡同口多待一秒,埋着头,像只丧家之犬,一溜烟钻进了胡同深处。
墙根下,几个晒太阳的大爷大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立刻凑成一堆,压低了声音。
“嘿,那不是老贺家的立军吗?这么快就给放出来了?”
“可不就是他!听说就偷了条烟,八成是没抓着实证,关一天吓唬吓唬就完事了。”
“瞧他那怂样,这回胆儿估计是吓破了。”
议论声不大,却像蒲公英的种子,乘着午后的风,迅速飘满了整片街区。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西郊民巷粮库。
废弃防空洞的入口处,警笛声由远及近,凄厉地划破了宁静。
十几名公安从卡车上鱼贯跃下,故意把动静闹得人尽皆知。
郝平川亲自带队,他脸色铁青,大手一挥,一群人便如狼似虎地扑向洞口。
“给我往死里搜!耗子洞都不能给我放过!”
他们把地面翻得像是被犁过一遍,搞得洞内乌烟瘴气。
“队长!没有!”
“报告队长!西侧也什么都没有!”
“队长!这有几个新麻袋,空的!上面还有点粮食碎末!”一个年轻公安扯着嗓子喊。
郝平川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麻袋凑到鼻子前闻了闻,随即转身,故意朝着洞口越聚越多的围观群众,对着空气破口大骂。
“哪个王八蛋报的假案?说粮食藏在这儿?”
“害的我们白忙活一场!”
“查!给我查出来是谁在消遣我们公安!”
他骂骂咧咧地领着一队人马从洞里钻出来,个个灰头土脸,像是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一样。
公安们脸上都挂着“被戏耍”的愠怒,动作利落地跳上卡车,引擎轰鸣,一溜烟地走了。
只留下一地狼藉,和满脸错愕的围观群众。
夜色,再次笼罩大地。
贺老三家,一盏昏黄的孤灯下,映着几道沉默的身影。
他呆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一个冰冷的窝窝头,一口未动。
床上,他的妻子喝了何雨柱托人送来的汤药,呼吸已然平稳了许多,不再是先前那般气若游丝。
里屋,两个孩子也吃饱了肚子,在梦中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郑朝阳穿着一身不起眼的便装,坐在他对面,声音压得极低,像耳语。
“交代你的话,都记住了?”
贺老三木然地点头,嗓音干涩发紧:“记住了,就说警察怀疑我,但没证据,审了一天就放了,还说他们搜了防空洞,结果扑了个空,什么都没找到。”
“对。”
郑朝阳的视线牢牢的盯在贺老三的脸上。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那个‘先生’。”
“告诉他,你怕了,你彻底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问他,那批粮食和票,到底还动不动。”
“他……他真的会联系我?”贺老三的眼神飘忽,手心里全是冷汗,声音都在发颤。
“会的。”郑朝阳的回答斩钉截铁,“他现在,比你更急。”
“你只要把那副慌不择路、走投无路的丧家之犬的样子做足,他自己会找上门。”
郑朝阳又压低声音,交代了几个堪称魔鬼的细节,才缓缓起身。
临走前,他的手掌落在贺老三瘦削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力道很重。
“老贺,这是你这辈子唯一的机会。”
“你老婆孩子往后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跟你一起抬不起头,全在你这一念之间。”
“我们说话算话。”
“抓住‘先生’,你就是首功!”
“立功赎罪,懂吗?”
贺老三的目光缓缓转向床上妻儿的睡颜,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攥紧了拳头,骨节发白,最后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头。
“我明白!我豁出去了!”
郑朝阳的身影从后门悄然滑出,眨眼间便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而在贺老三家周围,几个不起眼的制高点上,几副望远镜的镜片正反射着幽微的冷光,将这片区域的一切风吹草动尽收眼底。
派出所,临时指挥室。
何雨柱坐镇中央,面前摊开的巨大地图上,插满了代表各个监控点的红色小旗。
一部军用步话机摆在手边,不时传来沙沙的电流声,像是野兽的呼吸。
“一组报告,目标家中无异动。”
“二组报告,外围一切正常。”
何雨柱拿起步话机,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三组,我是何雨柱。胡同口那家豆汁儿店,什么情况?”
“报告何科长,豆汁儿店老板已经打烊,未发现可疑人员接近。”
何雨柱“嗯”了一声,放下步话机,端起搪瓷缸子,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浓得发苦的茶水。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算拉开序幕。
接下来,拼的就是耐心。
那个自作聪明的“先生”,绝不可能轻易露面。他会用他自己的方式,一点,一点地,试探这个局的真假。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中一分一秒地爬行。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贺老三的“独角戏”,开场了。
他先是去了火车站,想找从前的工友借钱,结果人家一看见他,就像躲瘟神一样,直接把他从工棚里推了出来。
他又去了几个过去常混的地下赌场,连门都没能进去,就被看场子的当成晦气的丧家之犬给轰走,还差点挨了一脚。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眼神空洞,步履蹒跚,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他所有的失魂落魄,不仅一帧不落地落入了暗中监视的便衣眼中。
也同样,落入了另一双隐藏在更深、更暗处的眼睛里。
下午,贺老三像个幽魂,终于晃到了那个约定好的死信箱所在的胡同。
他在胡同口来回踱步,徘徊了很久。
揣在口袋里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
他脸上的神情变幻不定,恐惧、犹豫、挣扎,像是在进行一场惨烈的天人交战。
最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一咬牙,快步冲到墙角,从一块松动的砖缝里,塞进了一个被手汗浸透、揉得皱巴巴的小纸团。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顺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把脸埋进了膝盖里。
“鱼,开始闻味儿了。”
临时指挥室里,收到消息的何雨柱,只是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一瞬间,屋内所有人的神经都猛地绷紧了。
“通知所有小组!都把眼睛给我放亮了!鱼随时可能露面!”
然而,一个小时过去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
直到天色完全黑透,那个信箱前,别说是人,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
“怎么回事?他没收到消息?”
郝平川终于坐不住了,在屋里来回踱步,明显有些坐立不安。
“不,他收到了。”
何雨柱的视线,紧紧地盯着桌子上的地图。
“他在试我们。”
“他故意不来取信,就是想看我们的反应。”
“如果我们现在沉不住气,派人冲过去把信拿走,就等于明明白白告诉他,这里有埋伏。”
“那我们就干等着?”郝平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头皮都在发麻。
“对。”何雨柱的语气坚定,“就这么等着,比耐心,我们不能输。”
夜,越来越深。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今晚又将徒劳无功时,步话机里,突然传来三组观察哨急促到变调,却又死死压抑着的声音。
“报告!报告!有情况!”
“胡同口出现一个收废品的,很可疑!”
何雨柱的心脏猛地一跳,一把抓起步话机:“不准动!说特征!”
“男的,大概五十多岁,驼背,推着一辆破板车,车上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破烂。”
“他……他正朝着信箱那边走!”
“停下了!”
“他在捡地上的破烂……手……他的手伸向砖缝了!”
“拿到了!”
“他拿到纸团了!”
“他把纸团揉进了废纸堆里!”
“走了!他推着车走了!”
“他快要走出胡同了!”
指挥室里,落针可闻,人人屏息。
“跟上他!”郝平川脱口而出,伸手就要去抓桌上的帽子。
“不准动!”
何雨柱一声低喝。
郝平川闻言,伸出去的手都僵在了半空。
“所有同志,原地待命!”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
“为什么?!”郝平川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人都要跑了!”
“他不是‘先生’!”
何雨柱死死盯着地图上代表信箱的那个红点。
“他只是一个传话的喽啰,甚至可能只是个拿钱办事、什么都不知道的瞎子。“
”现在动他,蛇就真的惊了,‘先生’会立刻从这个世界上蒸发掉,我们再也找不到他。”
“那怎么办?就这么让他走了?”
“让他走。”何雨柱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情绪,“我们要钓的是深海里的鲨鱼,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杂鱼。”
他顿了顿,重新拿起步话机,下达了一个让郑朝阳和郝平川都愣住的命令。
“三组,听我命令,立刻撤掉对信箱的直接监视。”
“什么?”郝平川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何雨柱没有理会他的震惊,继续对着步话机冷静地说道:“但是,派一个最机灵的同志,化装成捡煤渣的,远远地给我吊住那辆破板车。”
“记住,我只要知道他最后落脚的大概区域,绝对不准靠近,绝对不准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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