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月的突然出现,以及那斩断前路的凌厉刀气,让场中局势瞬间凝固。
刘来半跪在地,剧烈喘息,手中“尘光”光芒明灭不定,惊疑不定地看着挡在他身前的玄色背影,又看向对面被迫停下的云疏。
云疏看着斩月,清冷的脸上并无太多意外,只是那周身萦绕的冰冷杀意,却缓缓收敛了起来。她目光掠过斩月,落在她身后的刘来身上,眼神复杂难明。
“北域刀阁,要插手我流云剑宗之事?”云疏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里的平淡,却比冰雪更冷。
斩月持刀而立,身姿挺拔如孤松,语气依旧带着刀锋般的锐利:“我说了,此人,我保了。至于缘由,你无需知晓。”
两人对峙,无形的气机在空气中碰撞,月光似乎都为之扭曲。
刘来心中混乱到了极点。斩月为何会救他?她与云疏不是相识吗?难道北域刀阁与流云剑宗有隙?可这似乎无法解释云疏为何要突然对自己下杀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云疏却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
她并未再看向斩月,而是将目光彻底投向刘来,那目光中的冰冷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刘来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你看到的,并非全部。”云疏缓缓开口,声音不再冰冷,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我若真要杀你,你活不过剑碑林归来那日,更活不过听竹小苑。”
刘来瞳孔猛地一缩。
“今夜之事,是局。”云疏继续道,语出惊人,“一个做给‘他们’看的局。”
“他们?”刘来下意识地重复,脑中瞬间闪过陶砚辞、戒律堂长老陶然,乃至更多隐藏在暗处的目光。
“你以为,你身怀‘尘光’苏醒之事,宗门内只有我看着?”云疏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陶然一脉,乃至其他几位长老,早已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尘光’牵扯的旧事,远比你想象的更深。他们忌惮此剑,更忌惮你这位‘罪血’之后可能带来的变数。”
“我明面上护着你,他们便不敢明着动手,但暗地里的手段,防不胜防。唯有让你‘死’一次,或者,让你与我‘决裂’,让他们以为我已放弃你,甚至欲除你而后快,才能真正暂时解除你的危局,也让那些暗中的目光,从你身上移开片刻。”
刘来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云疏。所以……那冰冷的杀意,那绝杀的一指,那月下的追杀……全都是演戏?是为了骗过那些潜在的敌人?
“那……剑碑林中的记忆……”他声音干涩地问。
“是真的。”云疏坦然承认,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我确实……杀了持剑那人,他是你刘家先祖,亦是当时的‘尘光’剑主,我的……师兄。”
这个真相,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刘来心上。
“为何……”他颤抖着问。
“宗门之令,当年……确有不得已的苦衷。其中牵扯一桩极大的隐秘与误会,非三言两语能说清。如今看来,当年之事,或许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局。”云疏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倦意,“我带你来宗门,传你剑诀,一是因‘尘光’择主,二是……赎罪,三是查明当年真相。但在那之前,你必须活下去。”
她看向斩月:“斩月姑娘是我寻来的外力。唯有她北域刀阁亲传的身份,以及与我并无深交的背景,才能在你我‘决裂’后,提供一个看似合理的庇护,暂时挡住那些明枪暗箭。而我,也需要借此机会,由明转暗,去查一些事情。”
斩月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但依旧持刀戒备地看着云疏,显然并未完全信任。
刘来消化着这惊人的信息,心中五味杂陈。愤怒、悲伤、疑惑、后怕,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原来那冰冷的杀意是假的,原来云疏并非真的要杀他……
但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和被背叛的痛苦,却是如此真实。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包括让我在剑碑林‘偶然’看到那些记忆碎片?”刘来声音低沉。
“记忆碎片是‘尘光’自然苏醒所致,我并未引导。但你的反应,在我预料之中。”云疏平静道,“唯有让你恨我,让你我彻底‘反目’,这场戏才能逼真,才能骗过那些老狐狸。”
她顿了顿,看着刘来苍白的脸和依旧紧握的“尘光”,轻声道:“让你经历这些,非我所愿。但这是目前,我能想到的,最能护你周全,也最能推动局面的方法。”
刘来沉默了。他想起养父的警告,想起陶砚辞的逼迫,想起宗门内那些若有若无的审视目光。云疏所说的“他们”,确实存在。如果一直处在明处,被云疏庇护,他或许真的活不到查明真相的那一天。
只是,这种方式……太过残酷。让他亲手“经历”了一次被最信任(尽管心存隔阂,但内心深处仍存一丝依赖)之人背叛和追杀的过程。
“剑是铁,我是火,谁硬谁说话……”他喃喃自语,感受着掌心“尘光”传来的、似乎也平息了许多悲愤的脉动。经过这一夜,他似乎对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有时候,“硬”不仅仅是力量和锋芒,更是心智的坚韧,是在绝境中活下去的意志。
他抬起头,看向云疏,眼神复杂,但之前的疯狂与绝望已渐渐褪去:“我……明白了。”
云疏看着他眼中逐渐恢复的清明与沉淀下来的坚毅,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这个少年,比想象中更加坚韧。
“接下来,你随斩月姑娘离开。她会带你去一处安全所在。流云剑宗,你暂时不能回了。”云疏交代道,“记住,在外人眼中,你我已恩断义绝,你是我欲杀之而后快的叛徒。唯有如此,你才能安全,我才能放手施为。”
刘来重重点头。
云疏又看向斩月,拱手一礼:“有劳斩月姑娘。”
斩月收刀入鞘,语气依旧冷淡:“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走吧。”她对着刘来说道,率先转身,向着与流云剑宗相反的方向走去。
刘来最后看了一眼云疏,月光下,她的身影依旧素白清冷,却仿佛笼罩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他没有再说什么,握紧“尘光”,跟上斩月的脚步,很快消失在浓郁的夜色山林之中。
云疏独自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局已布下,棋已落子。接下来的风雨,只会更加猛烈。
而她与刘来这对“反目”的师叔侄,各自踏上了新的征途,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共同奔赴那迷雾重重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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