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深处,红尘书院。
春去秋来,距离书院草创已过去一年光景。昔日的荒谷如今焕发出勃勃生机。竹舍增加了数十间,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溪两岸。朗朗读书声与演武场上的呼喝声交织,竟在这僻静山谷中形成一种奇特的和谐。
书院大门依旧简朴,但门楣上“红尘书院”四字,却隐隐蕴含着一丝令人心神宁静的韵味,那是云尘以心神之力融入墨迹所致。门口值守的也不再仅仅是云山,而是两名目光沉稳、气息内敛的青年。他们并非修士,而是附近山民中慕名而来、经过初步筛选的弟子,修行的是云尘结合《心鉴》基础篇改良的粗浅炼体法门,重在锤炼意志,感知自身。
山谷中央,一座三层竹楼已然建成,名为“明心楼”,是书院藏书、讲学之所。楼前立着一块青石,上面刻着书院立院之基——并非什么高深道法,而是短短四句箴言:
“格物致知,明心见性。”
“有教无类,问道红尘。”
这十六个字,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这一年间,吸引了三教九流的人物前来。有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有渴望力量却无门路的山野少年,有对现有仙门制度不满的散修,甚至还有一两位因伤病退役、心灰意冷的老兵。
云尘并未直接传授高深的心修法门,而是从最基础的识字明理、强身健体开始,潜移默化地引导他们认识自身,锤炼心性。他讲授的内容包罗万象,既有先贤经典,也有农桑医药,甚至包括苏文轩整理的百草堂药理知识。其核心,始终围绕着“心”字——如何认识自己的心,如何驾驭自己的心,如何在纷扰红尘中保持一颗清明自在的心。
这种与众不同的“修行”方式,在初期引来了不少质疑和嘲笑,被一些偶然得知消息的周边小门派讥为“不务正业”、“误人子弟”。然而,随着时间推移,一些变化悄然发生。
那位落魄书生,在日复一日的静坐诵经和劳作中,放下了科场失意的执念,文章反而愈发通透豁达,竟隐隐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心神之力,可助人宁神。那位山野少年,在锤炼体魄的同时,明白了力量的真意在于守护,心性坚毅远超同龄人。那位老兵的旧伤,在苏雨柔的调理和云尘的心神疏导下,竟奇迹般好转,重燃生活希望。
这些细微的变化,如同星星之火,虽不耀眼,却真实地改变着每一个加入书院的人。一种独特的、专注于内在修持、强调知行合一的氛围,在书院中逐渐形成。
这一日,明心楼顶层静室。
云尘与了尘对坐弈棋。了尘经过一年调养,修为虽未完全恢复,但气色红润,眼神更加深邃通透,似乎因祸得福,在佛法上有了新的领悟。
“云施主,书院气象渐成,可喜可贺。”了尘落下一子,微笑道,“以心为引,教化众生,此乃大功德。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云尘执白子,沉吟片刻,落在棋盘一角:“大师指的是近来谷外那些窥探的目光?”
“不止。”了尘神色略显凝重,“据李慕白那小子在外打探到的消息,附近几个依附于‘玄商仙朝’的宗门,对我们这‘红尘书院’很是不满。认为我们传播异端邪说,扰乱秩序,已有联合施压的迹象。”
李慕白,便是那位受柳如烟所托前来的“古板剑修”。他性子虽直,但剑心通明,修为已至筑基后期,是书院目前明面上的最高战力,主要负责对外联络和警戒。
云尘目光平静:“理念之争,迟早会来。我们未曾侵犯他们的利益,只是提供另一种可能。若他们只因理念不同便要打压,那这‘道’,不修也罢。”
了尘点头:“话虽如此,却需早作准备。玄商仙朝律法森严,对境内修行势力管控极严,我们地处边境,虽属三不管,但若被扣上‘聚众谋反’或‘传播邪法’的帽子,恐有灭顶之灾。”
正说话间,静室外传来敲门声。
“院长,了尘大师,李教习回来了,说有要事禀报。”是云山的声音。
“进来。”
竹门推开,李慕白大步走入,风尘仆仆,脸上带着一丝怒意。他先向了尘和云尘行了一礼,随即愤然道:“院长,大师!果然不出所料!‘流云剑宗’、‘烈火门’那几个跳梁小丑,联合向咱们下了‘论道帖’!”
说着,他取出一枚赤金镶边的帖子,递了过来。
云尘接过帖子,打开一看,内容无非是冠冕堂皇地指责红尘书院“离经叛道”、“蛊惑人心”,限于十日之后,于“流云山”举行“论道大会”,要求红尘书院派人前去“澄清道统”,“若道理不通,则请自行关闭山门,遣散弟子”云云。落款是流云剑宗、烈火门等五个宗门。
“好一个‘论道帖’!”李慕白冷哼道,“分明是看我们根基浅薄,想借机立威,逼我们就范!院长,让我去!我倒要看看,他们的剑利,还是我的剑快!”
了尘微微蹙眉:“慕白,稍安勿躁。此举虽为挑衅,却也是一个机会。若能在论道上堂堂正正阐明我书院理念,或可化解干戈,甚至吸引更多同道。”
云尘合上帖子,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芒:“大师所言有理。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他们想借‘论道’之名行打压之实,我们便借这‘论道’之台,将我‘心途’之道,昭示于天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下院子里正在专心听苏文轩讲解草药知识的少年们,缓缓道:“这第一场理念之争,我们不仅要接,还要赢得漂亮。要让所有人看到,我红尘书院之道,并非异端,而是通往大道的一条坦途!”
“院长,您要亲自去?”李慕白问道。
云尘摇了摇头:“不,此次论道,由你和了尘大师代表书院前往。”
“我和大师?”李慕白一愣。
“不错。”云尘转身,目光扫过两人,“慕白你剑心通明,可论‘剑道与心性’;了尘大师佛法精深,可论‘众生平等与有教无类’。你们二人,足以代表书院目前的部分理念。而我……”
他顿了顿,语气深邃:“我需要去拜访一位‘朋友’,或许,能为书院寻得一丝在夹缝中生存的‘法理’。”
了尘若有所思:“云施主指的是……大夏王朝?”
云尘微微一笑,未置可否:“仙朝纷争,亦如棋盘。玄商欲压,大夏或可为我所用。至少,不能让书院过早地完全倒向任何一方,成为棋子。我们需要时间成长。”
李慕白虽然不太明白其中深意,但见云尘成竹在胸,便也按下性子,拱手道:“是!院长放心,我和大师定不负所托!”
红尘书院这艘初建的小船,尚未扬帆远航,便已感受到了来自广阔天地的第一股风浪。云尘布下的因果棋局,迎来了第一次真正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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