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百草堂内灯火通明,气氛却比白日更加凝重。苏文轩的病情在入夜后果然如云尘所料,出现了恶化。他身体间歇性剧烈抽搐,面色青紫加深,呼吸也变得时断时续,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扼住了喉咙。孙医师等人用尽手段,也只能勉强稳住情况,额头上都急出了冷汗。
苏雨柔守在父亲床前,泪眼婆娑,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心如刀绞。她不时望向门外,期盼着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能带回好消息。
云尘静立一旁,眉头微锁。他通过“观心”法门能清晰地“看到”,那些缠绕在苏文轩心脉和识海边缘的灰色丝线,正变得异常活跃,疯狂地吞噬着生机。时间确实不多了。
“云公子,‘七彩月兰’……真的能救我爹爹吗?”苏雨柔声音带着哽咽问道。
“根据典籍记载,此花蕴含的至阳生机之力,是克制‘缠丝绕’这类阴邪缠绵之毒的最佳之物。”云尘沉声道,“但此花极为罕见,寻找不易。即便找到,采摘也必有凶险。眼下,这是唯一的希望。”
苏雨柔用力点头:“只要有一线希望,我绝不会放弃!百草堂在青州经营百年,人脉遍布三教九流,我一定能把消息打探出来!”
就在这时,老管家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振奋:“小姐,云公子!有消息了!”
“快说!”苏雨柔猛地站起身。
老管家喘了口气,低声道:“我们动用了所有关系,终于从一个常年往来西南的药材商那里得到一条线索。据说,约在三个月前,有一支深入‘迷雾沼泽’的采药队,曾在沼泽深处的‘鬼哭林’边缘,远远望见过一株奇花,在月光下呈现七彩之色,形如兰花,异香扑鼻。但当时沼泽内瘴气弥漫,且有凶兽出没,他们没敢深入。”
“迷雾沼泽?鬼哭林?”苏雨柔脸色微变,“那可是青州有名的凶地,据说有去无回!”
云尘目光一闪:“迷雾沼泽在何处?”
“在青州城西南方向约三百里外,是一片连绵的湿地沼泽,终年瘴气笼罩,毒虫猛兽极多,更有许多诡异传说,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老管家解释道,“那鬼哭林更是沼泽深处的险地,据说夜晚常有鬼哭之声,故而得名。”
“三个月前……时间有些久,但总归是个方向。”云尘沉吟道。凶地险境,他早有预料。越是奇花异草,生长之地往往越是险恶。
“云公子,您……您真的要去?”苏雨柔担忧地看着云尘。迷雾沼泽的凶名,她自幼听闻,那根本不是凡人能踏足的地方。
“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必须一试。”云尘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过,去之前,我需要做些准备。百草堂库房里,可有抵御瘴毒、驱避毒虫的药材?另外,我需要一份尽可能详细的迷雾沼泽地图。”
“有!库房里这类药材储备充足,我这就让人去取!地图我马上让人去搜集最全的!”苏雨柔连忙吩咐下去。她知道,此刻劝阻无用,唯有全力支持。
很快,各种药材和一张颇为古旧、标注却相对详细的沼泽地图送到了云尘面前。云尘仔细查看地图,将鬼哭林的大致方位记在心中。随后,他挑选了几种药性强烈的避瘴丹、解毒散,以及一些驱虫粉。他虽有心途之力护体,但面对未知环境,有备无患。
就在云尘准备辞行,连夜出发之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响起。
“哼!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苏云鹏带着两名气息不弱的护卫,堵在了院门口,冷笑道,“说什么去找‘七彩月兰’?我看你是想趁机卷了百草堂的药材跑路吧!或者,根本就是调虎离山,想把我们注意力引开,好让你们的同伙对百草堂下手!”
“二哥!你胡说八道什么!”苏雨柔气得浑身发抖,“云公子是去为爹爹寻药!”
“寻药?就凭他?单枪匹马闯迷雾沼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苏云鹏嗤之以鼻,“我看他连沼泽边缘都进不去就得喂了毒虫!妹妹,你醒醒吧,别被他骗了!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百草堂的生意,想办法从回春堂那边弄到解药才是正途!我听说回春堂的少东家放出话来,只要……只要妹妹你肯答应他的条件,他们愿意提供解药!”
苏雨柔脸色瞬间煞白,娇躯微颤:“你……你让我去求那个卑鄙小人?就是他害得爹爹如此!”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苏云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为了救爹,委屈一下又如何?总比指望这个来历不明的骗子靠谱!”
云尘冷眼旁观,通过“他心通”,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苏云鹏内心深处并非全然不信,更多的是对失去权势的恐惧、对妹妹主导局面的不满,以及一种急于寻求“稳妥”方案的自私。他甚至怀疑,苏云鹏是否与回春堂有了某种私下接触。
“苏二公子,”云尘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云某是否骗子,三日之内自有分晓。至于回春堂的条件,不过是吞并百草堂的借口,即便苏小姐应允,他们真会交出真正的解药吗?恐怕届时人财两空,悔之晚矣。”
他目光如电,直视苏云鹏:“倒是二公子,如此急切地否定唯一的希望,力主向仇敌妥协,究竟是何用意?是觉得苏先生痊愈后,会追究某些人管理不善、致使家族陷入危机的责任吗?”
这话如同匕首,直刺苏云鹏的心窝!他脸色猛地一变,眼神闪烁,厉声道:“你……你血口喷人!我都是为了爹爹,为了百草堂!”
“既然如此,那便请二公子拭目以待。”云尘不再与他纠缠,对苏雨柔道:“苏小姐,照顾好苏先生,等我消息。短则两日,长则三日,我必返回。”
说完,云尘对老管家点了点头,拿起准备好的行囊,身形一晃,便如青烟般掠过苏云鹏等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其身法之快,让苏云鹏和那两名护卫都吃了一惊。
“他……他……”苏云鹏指着云尘消失的方向,又惊又怒。
苏雨柔看着云尘离去的方向,美眸中充满了担忧和期盼,她转身对苏云鹏冷冷道:“二哥,在云公子回来之前,请你安分守己,不要再惹是生非!否则,别怪我不讲兄妹情面!”此刻,她展现出了作为家族嫡女应有的决断和气势。
离开百草堂,云尘并未直接从城门出城,而是先寻了一处僻静角落,换上了一身更加利落的深灰色劲装,将气息彻底内敛。他深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落入某些势力的眼中。
果然,在他悄然潜出青州城,施展“步履生莲”身法,向着西南方向疾行不久后,便隐隐感觉到,身后远处,有几道若有若无的气息,如同跗骨之蛆,悄然跟了上来。
“还是被盯上了……”云尘心中冷笑。是回春堂的人?还是黑煞门的杀手?亦或是……百草堂内部有人通风报信?他并不意外,这本就在预料之中。
他没有立刻甩掉尾巴,而是保持着一定的速度,既不让他们跟丢,也不让他们轻易追上。他要看看,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以及会跟到何处。
夜色下的官道,寂静无人。云尘的身影如同鬼魅,在月光下快速穿梭。他的“步履生莲”虽非御空飞行,但速度远超寻常骏马,且对体力消耗极小。
约莫行了一个时辰,已远离青州城数十里,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黑松林。就在云尘即将踏入林中的刹那——
咻!咻!咻!
数道凌厉的破空声从身后响起!淬毒的弩箭如同毒蛇般射向他的后心!
与此同时,两侧的树林中,也骤然窜出数道黑影,刀光闪烁,封住了他的去路!
袭击,终于来了!而且选择在了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险要之地!
云尘仿佛背后长眼,在弩箭及体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扭,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同时袖袍一拂,一股柔韧的心神之力荡出,将另外几支弩箭带偏方向。
“叮叮当当!”弩箭射入地面和树干,发出沉闷的响声。
“围住他!别让他跑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袭击者共有八人,皆黑巾蒙面,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专业的杀手,其中两人气息赫然达到了筑基初期!其余也都是炼气后期的好手。
“黑煞门?还是回春堂雇的其他人?”云尘目光扫过众人,心神高度集中。面对八名修为不弱的杀手围攻,他不敢有丝毫大意。
“小子,乖乖交出百草堂的财物和那女娃给你的东西,或许可以留你个全尸!”为首那名筑基初期的杀手狞笑道,手中鬼头刀泛着幽光。
云尘心下了然,对方果然是冲着百草堂和苏雨柔可能交给他的信物或财物而来。他冷笑一声:“想要?自己来拿!”
话音未落,他抢先出手!目标并非那两名筑基杀手,而是侧方一名炼气后期的杀手!他身形如电,直扑而去,同时一股凝聚的“惊神刺”无声无息地射向那杀手的识海!
那杀手根本没料到云尘速度如此之快,更没料到会有直接攻击心神的手段,顿时惨叫一声,抱头踉跄后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小心!这小子有古怪!”为首杀手一惊,连忙挥刀攻上,刀势狠辣,带起一片腥风。
另一名筑基杀手也从侧面夹攻,剑光如毒蛇吐信。
云尘陷入重围,却临危不乱。他将“镜心术”运转到极致,心如明镜,映照出所有攻击的轨迹。脚下“步履生莲”步法施展到极限,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腾挪,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致命攻击。同时,他双手或拂或点,蕴含心神之力的指风时不时袭向对手的穴位或心神薄弱处,虽不能致命,却极大地干扰了对方的节奏。
一时间,林中身影翻飞,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云尘以一敌七,虽落下风,却凭借诡异的身法和防不胜防的心神攻击,勉强支撑,竟让这群杀手一时奈何他不得。
“结阵!用‘黑煞锁魂阵’困住他!”久攻不下,为首杀手有些急躁,大喝一声。
七名杀手立刻变换方位,气息相连,隐隐构成一个诡异的阵势,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枷锁,开始束缚云尘的行动和心神!
压力陡增!云尘感觉周身空气变得粘稠,动作迟滞,连心神运转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不能被困住!”云尘眼中寒光一闪。他深吸一口气,不再保留,将大部分心神之力凝聚起来!
并非“惊神刺”,而是《心鉴》“御心”篇中记载的另一门技巧——“心爆”!
以自身心神为引,瞬间引爆小范围内的杂乱意念和负面情绪,形成短暂的精神冲击风暴!此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对自身心神损耗极大,但范围攻击效果显着!
“爆!”
云尘心中低喝一声!一股无形的心灵风暴以他为中心,猛然扩散开来!
“啊!”“呃!”……
正全力维持阵法的七名杀手,猝不及防之下,只觉脑海中如同被重锤击中,无数杂念、恐惧瞬间爆发,阵势瞬间大乱!两名炼气后期杀手更是直接口喷鲜血,昏死过去!
就连那两名筑基初期杀手,也身形剧震,眼神出现刹那的涣散!
就是现在!
云尘强忍着头颅的刺痛,身形如电,瞬间突破混乱的包围圈,同时指尖连弹,数枚灌注了心神之力的石子如同流星般射向那两名筑基杀手的要害!
噗!噗!
两名筑基杀手刚从精神冲击中回过神,便被石子击中穴位,虽未致命,却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动作一滞。
云尘毫不恋战,趁着对方阵脚大乱,将“步履生莲”身法催动到极致,化作一道青烟,迅速没入黑松林深处,消失不见。
“追!快追!”为首杀手气得暴跳如雷,却因受伤和阵势被破,一时难以组织有效追击。
夜色深沉,林深雾重。云尘摆脱追击后,并未停留,继续向着迷雾沼泽的方向疾行。经此一战,他虽消耗不小,但眼神却更加明亮。实战,果然是检验和提升实力的最佳途径。同时,他也更加确信,前方的迷雾沼泽,等待他的绝不会仅仅是自然的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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