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誓言铿锵有力，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目光死死锁住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恳求和对复仇的无限渴望。
那誓言像重锤砸在沈灵熙心上。
看着他眼中那份近乎疯狂的执着，看着他因为激动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份对战友许林的愧疚与责任……
她知道，傅明和那个毒贩不落网，他永远无法安心养伤，他的灵魂会被仇恨和自责日夜啃噬。
百草堂的祖训是“医者仁心”，可此刻的“仁心”是什么？
是阻止他去完成他的使命，看着他被心魔折磨？
还是……
铤而走险，给他一个机会，哪怕代价可能是万劫不复？
两股巨大的力量在她心中激烈撕扯。
终于，看着他快被痛苦和急迫撕裂的样子，沈灵熙的心防彻底崩塌了，一股酸涩直冲鼻腔。
她用力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她缓缓抬起头，迎上他炽热而充满希冀的目光，那目光让她心如刀绞。
“办法……”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倒是有一种。古法针灸结合一种……极其霸道的药，强行激发你受损神经的潜能，短时间内能让你恢复行动力，就像……就像在将熄的余烬上泼上烈油，强行点燃最后的光芒。”
傅亦辰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把。
沈灵熙却话锋一转，语气凝重得如同山岳压顶：“但是！傅亦辰，你听清楚，风险……非常大！”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说出每一个字都需要莫大的勇气，“那药药性极其猛烈，如同双刃剑。它能强行唤醒神经，但过程会带来……难以想象的剧痛，如同万蚁噬髓，烈火焚身！而且，它会对你的神经造成不可逆的二次冲击。最坏的结果……”
她的声音颤抖了一下，带着浓重的恐惧，“轻则，药效过后，你现有的那点微弱知觉彻底消失，双腿真正宣告‘死亡’，再也……再无恢复可能。重则……药力反噬，冲击心脉，可能……可能当场就……”
她说不下去了，那后果太过沉重。
她看着他瞬间凝固的表情，眼底的泪光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上来：“这法子，无异于饮鸩止渴！是在拿你后半辈子行走的希望，甚至……甚至生命在赌！你……确定要吗？”
最后的问句，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砸在两人之间死寂的空气里。
傅亦辰沉默了。
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窗外的光线似乎也黯淡了几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许林痛苦扭曲的脸，看到了傅明那张虚伪而恶毒的面孔。
绝望与希望，毁灭与复仇，在他眼中激烈碰撞。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他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沉淀为一种令人心颤的平静。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坚决，如同淬火的寒铁，冷硬而不可动摇。
他直视着沈灵熙蓄满泪水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动手。”
沈灵熙浑身一颤，仿佛被这两个字烫伤了。
她深深地看着他，似乎想将他此刻决绝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良久，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医者的专注和孤注一掷的悲壮。
“好。”她哑声应道，转身走向角落的药箱，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打开一个暗格，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盒盖打开，里面是长短不一、寒光闪闪的银针，以及一个小小的、颜色暗沉的瓷瓶。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银针，又极其郑重地拿起那个小瓷瓶。
拔开瓶塞的瞬间，一股极其辛辣、带着诡异甜香的浓烈药味瞬间在房里弥漫开来，霸道地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那气味刺激得人头皮发麻。
沈灵熙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冰凉的瓷瓶时，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然后，将瓶中那粘稠如血、颜色暗沉的药液，缓缓滴入一旁准备好的烈酒之中。
药液入酒，竟发出轻微的“滋啦”声，腾起一缕诡异的淡紫色烟雾，那混合后的液体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深紫色，在玻璃杯中缓缓旋转，如同恶魔的眼睛，闪烁着诱惑而致命的光芒。
她端起酒杯，一步步走向傅亦辰，步履沉重。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上。
“喝了它。”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将酒杯递到他唇边，“然后……无论多痛，给我撑住！记住你的誓言！”
傅亦辰的目光在那杯妖异的液体上停留了一瞬，没有半分犹豫。
他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灼热、如同岩浆般滚烫的药液瞬间滑过喉咙，一路燃烧下去！
几乎是同时，沈灵熙手中的第一根银针，带着破风的锐响，精准地刺入了他脊柱上一个关键的穴位！
“呃——！”傅亦辰的身体猛地绷紧如弓，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撕裂的剧痛，如同最狂暴的海啸，瞬间席卷了他全身每一个细胞！
药力，开始点燃那将熄的余烬。代价的烈焰，也随之升腾。
沈灵熙的指尖，已经搭在了第二根更长、更粗的银针之上。
她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眼神却异常专注锐利。
她知道，一旦开始，便再无回头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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