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我刚下山的那会儿，血气方刚，得知被人如此算计，定会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说不定当场就会施展手段，隔断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骗人的话。
然而，在锁霞观经历了三年清修，尤其是云渺真人的点拨和自身修为的提升，我的心性早已磨砺得沉稳了许多。愤怒虽仍有，但更多的是是一种冷眼旁观的漠然和一丝啼笑皆非。
妖怪？僵尸？这些对于寻常百姓而言恐怖无比的传闻，在我如今看来，却不过是修行路上可能遇到的、各种各样非人存在的一种罢了。我有修为在身，有法宝护体，有丹辰子这等见多识广的老怪相助，岂会真怕了这宅中之物？这凶宅对别人是绝地，对我而言，或许反倒是一处不错的安家之所。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还要感谢金牙拐。若非他贪图佣金，我又怎能遇到这等好事？他本想坑我，却阴差阳错，可能成全了我。
当然，他这欺诈之举，其心可恶。若是换了另一个不知底细的外地人买了这宅子，恐怕真就是谋财害命了。这笔账，我先给他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定要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心中计较已定，我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窗内那仍在得意吹嘘、做着发财梦的金牙拐，身形悄然融入夜色，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离开了这片棚户区。
接下来的重点，不再是这龌龊的牙人，而是那处所谓的阎王宅。我倒要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东西。
第二日，我依计而行，再次来到了那家喧闹的茶馆。金牙拐果然早已坐在老位置上，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穿着绸缎马褂的商人吹嘘着一处临街铺面如何如何抢手。见我进来，他眼睛一亮，立刻三言两语打发了那商人，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唐爷！您来了！可是考虑好了？他搓着手，眼神热切，那笑容底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与得意一闪而过，却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
我面色平静，点了点头：嗯，那院子虽然旧了些，但格局地段确实难得。两千两就两千两吧，我要了。
哎呦！唐爷您真是慧眼识珠！爽快人！金牙拐几乎要跳起来，脸上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那颗大金牙熠生辉，您稍坐！喝口茶！我这就去寻房主孙老板！他早就盼着脱手呢，保管痛快！
他给我斟了杯劣茶，然后便一瘸一拐、却步伐轻快地冲出了茶馆，那急切的模样，仿佛怕我下一秒就反悔似的。
我独自坐在角落里，慢悠悠地品着那涩口的粗茶，听着周围茶客们谈论着时局、生意、以及租界里各种光怪陆离的传闻，心中一片清明。
果然，不出一个时辰，金牙拐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藏青色长衫、面容憔悴、眼袋深重的中年男子。这男子手中紧紧攥着一个鼓囊囊的布包，神色间既有即将解脱的轻松。
唐爷，这位便是房主，孙老板！金牙拐热情地介绍，孙老板，这位就是我要买您家宅院的唐爷！
那孙老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我拱了拱手，声音有些干涩：唐爷，久仰。宅院的情况，金先生想必都跟您说清楚了？您确定要买？他最后一句问得有些迟疑，眼神躲闪，似乎还想做最后的确认，或者说，撇清些什么。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嗯，金先生都说了，旧是旧点，需要拾掇。价钱合适，我就买了。
哎，是是是，价钱绝对公道！孙老板连忙点头，仿佛生怕我反悔，急忙从布包里拿出一叠文书，这是地契、房契，还有当初官府发的凭据，都在这儿了，您过目。只要银子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去过户！
交易过程异常顺利。到了管理租界地产的洋人事务所，有金牙拐这个地头蛇跑前跑后，流程走得飞快。我点出两千两银票，孙老板颤抖着手接过，仔细查验无误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几乎是小跑着在过户文书上按了手印，然后将那叠代表着阎王宅归属的契纸飞快地推到我面前，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唐爷，这宅子以后就是您的了！祝您乔迁大吉！孙老板言不由衷地拱拱手，话都没说完，就揣着银票，逃也似的离开了事务所，甚至连多看金牙拐一眼都没有。
金牙拐则喜笑颜开，佣金他抽出了一大笔，脸上的得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他凑到我身边，谄媚地笑道：唐爷，您看，这事儿办得漂亮吧？以后在津海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金牙拐！
我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正好，还有一事要麻烦崔先生。那大院子拾掇起来需要些时日，我家人还在旅店，不甚方便。能否再帮我寻一处暂住的小院？不需太大，干净清净即可。
租房可比卖那凶宅容易多了。金牙拐前面刚赚了一大笔，此刻心情极好，闻言立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唐爷您稍候，我这就去给您找，保管又快又好！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他就回来了，已然帮我物色好了另一处位于租界边缘、相对僻静的一进小院。房东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国人，价格也公道。或许是因为前面佣金赚得足够多，这次金牙拐倒是大方，连中介费都没收我的，乐呵呵地帮着办完了租赁手续。
下午，我回到旅店，将父母、如烟、王千柔和丹辰子都召集起来，告知了他们已买下大宅并租好暂居小院的消息。父母听说买了那么大的院子只花了两千两，虽然惊讶于便宜，但更多的是欢喜，终于可以在津海安稳下来了。众人随即开始收拾行李。
搬家的过程简单而迅速。新租的小院虽然只有一进，但房间数量却比龙王村的老家还要多出几间，青砖瓦房，收拾得也还算干净，足够我们几人居住，甚至每人还能分得一间单独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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