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大致判断出那东西的道行深浅吗?是强是弱?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若只是个不成气候的小精小怪,随手打发了便是;若是个积年老妖,那就需从长计议了。
如烟缓缓摇头,面色愈发凝重:感知不出。那气息被压抑得极好,或者说,它本身极其擅长隐匿。它并非张扬外放,而是如同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却又难以捉摸。我只能确定其存在,并感知到上述特性,却无法准确判断其强弱底蕴。可能只是个依凭老宅存续、凝聚形体的生物。她看向我,目光锐利,这恐怕才是房主急于脱手、报价如此之低的根本原因。
我心中念头急转。如烟的分析合情合理。这便宜的背后,果然藏着不小的蹊跷和风险。若我还是当年那个龙王村的普通少年,或者只是个稍有武艺的江湖客,对这宅子自然是要敬而远之,退避三舍。
但今时早已不同往日!
我是谁?我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身负双心窍逆天资质,怀藏六角形紫水晶增幅灵气,修炼云渺真人亲传的《星陨逐光剑诀》,手握能斩断气运的清龙劫、诡神莫测的胧月,身披万法难侵的天诏麒麟甲,更有那蕴含江山之重的江山印!岂会惧怕一个藏头露尾、不敢见光的宅中精怪?
一股强烈的自信与跃跃欲试的冲动涌上心头。这宅子我确实极为中意,它的格局、气势、乃至那份被岁月沉淀下的底蕴,都深深吸引了我。若是能解决掉里面这个小麻烦,那简直是天赐的良居!
更何况我身边不是还有丹辰子老道这个活宝?不,活化石吗?他炼丹制药、这几年还钻研《葬海异物志》,对各种稀奇古怪、旁门左道的知识涉猎极广,对付精怪这类东西,说不定就有独到的法门!
想到这里,我心中的疑虑和谨慎反而被一种探险般的兴奋感取代。风险往往与机遇并存!
如烟似乎敏锐地捕捉到了我情绪的变化,她冰雪聪明,稍一转念便明白了我的想法。她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轻声道:我们在此凭空猜测也是徒劳。不如回去问问丹辰子道长?他见识广博,或许能凭借这些描述,推断出那精怪的根脚,甚至知晓应对之法。若连他也觉得棘手,我们再放弃另寻他处也不迟。
正合我意!我眼睛一亮,拊掌道,走,我们这就回去找老道!他若没办法,这津海租界恐怕也没几个人有办法了!
我们不再耽搁,加快脚步,穿过渐渐亮起霓虹、开始夜生活的租界街道,回到了我们暂时落脚的、位于租界外围的那家小旅馆。
一进大堂,就看见丹辰子老道正舒舒服服地窝在靠窗的一张藤椅里,翘着二郎腿,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碟油光锃亮的茴香豆和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水。他眯着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道长!我快步走过去,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如烟也安静地坐在我身旁。
嗯?回来了?丹辰子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瞥了我们一眼,打了个哈欠,房子看得怎么样?有没有勉强能入眼的?要道爷我说,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得了,讲究那么多干嘛?这租界的房子死贵!
道长,我们可能发现了一处极好的宅子。我打断他的絮叨,将今天随金牙拐去看那四进大院的情况,包括其宏大的规模、略显破败但底子极佳的格局、以及金牙拐报出的那个低到令人咋舌的两千两价格,都详细地说了一遍。最后,我神色一正,重点提到了如烟的发现:但是,如烟感知到,那宅子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有精怪的气息,隐晦而阴冷,难以判断其具体强弱。
原本听到四进大院、两千两时,丹辰子还只是撇撇嘴,嘟囔着便宜没好货,但当他听到精怪二字时,懒散的神情瞬间收敛了不少。
他坐直了身体,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感兴趣的精光,看向如烟:哦?精怪?在这洋人扎堆、到处是洋灰租界里,还能滋生出精怪?这倒有点意思了。丫头,你仔细说说,那气息具体是个什么感觉?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
如烟便又将她的感知,包括那陈腐土腥、湿冷阴寒的特质,更加详细地描述了一遍。
丹辰子听完,不再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捻着乱糟糟的胡子,眼中光芒闪烁,显然在飞速思考。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黄牙:陈腐湿冷,听着像是有点凶戾暴虐、以血食为生的恶妖。
他看向我,眼中带着一种研究者看到新奇样本般的探究欲:小子,你怎么想?被吓住了?打算怂了?
怕倒不至于。我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只是此前从未接触过此类精怪,心中无底,不知该如何应对。道长您见多识广,可有探查或应对之法?
法子?丹辰子嗤笑一声,抓起几颗茴香豆扔进嘴里,嚼得嘎嘣响,对付这种藏头露尾、不敢见光的小玩意儿,法子多了去了!无非是先设法确定它的本体,关键是得先搞清楚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道行究竟几何,才好对症下药。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又露出那副招牌式的、狡黠又市侩的表情,搓着手指:这活儿可不轻松,费神费力,还耗材料!
我早已料到他会来这套,闻言只是哭笑不得:道长您放心!若是真能解决,将那宅子顺利买下来,里面最好的那间厢房,一定给您改成最合您心意的丹房!到时候您想炼什么丹,想怎么折腾,绝无人打扰!材料银钱,自然也由我来出!
嘿!上道!小子越来越上道了!丹辰子一拍大腿,显得十分满意,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成!那这事儿道爷我揽下了!明天你就去找那金牙拐,把这宅子定下来!先把地契房契拿到手!然后,咱们就好好布置布置,会一会这里面藏着的那位不肯露面的房客!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成色!
有了丹辰子这番底气十足的话,我心中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强烈的期待和挑战欲。
看着窗外租界璀璨迷离的夜景,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爵士乐声,再想到那栋深藏在繁华边缘、巨大、便宜却隐藏着秘密的古老宅院,我的心中充满了一种奇异的兴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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