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头看向沈达,当务之急,是避免无谓的伤亡。请你立刻协调外围兵马,将所有围攻人员撤离至教堂一里地以外的各个路口设卡,严禁任何人靠近教堂,同时疏散附近所有百姓,越远越好!我们不能让自己人再枉死在那结界之下。
好!我即刻去办!沈达也知道事关重大,立刻起身出去安排。
不久后,教堂外围的大军开始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那座孤零零的教堂和周围一圈恐怖的尸骸圆圈。我们则在教堂斜对面的一处三层酒楼聚仙楼。
这里已被清空并临时征用,留下了约百名最为精锐勇敢、且对我们有些信服的清军射手和义和团好手,由沈达和一名参领指挥,一方面继续对峙监视,另一方面也是为我们提供必要的支援和掩护。
站在三楼临窗的雅间,透过支摘窗的缝隙,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教堂黑黢黢的轮廓和那座高耸的钟楼。钟楼旁的阁楼上果然有人影闪动,不时向外观望,警惕性极高。
看来,白天有任何异动,都难逃他们的眼睛。邋遢老道抹着窗台上的灰尘说道。
如果要做什么,只能等晚上。我点头。
夜幕缓缓降临,吞噬了白日的喧嚣,却让教堂显得更加阴森恐怖。烛火在房间内摇曳,我们几人围坐,集思广益,但提出的各种想法都被一一否定或认为风险极大。
侯显通搔着乱发:用土工之法挖地道过去?可时间太久,而且挖到那结界下面会不会?
如烟凝视着黑暗中的教堂,周身寒意微散:我的冰焰或可远程试探,但距离太远,且不知能否影响那结界本质。
邋遢老道沉吟:或许可用至阳至刚的雷法或真火符箓强行轰击?不过这些我不会!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面对这种完全超乎理解的邪术,确实有种无处下手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抱着琵琶的王千柔忽然轻声开口,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唐大哥,诸位前辈!我们是不是一直想错了方向?我们只知道那可怕的领域作用在院墙周围三丈之内,触之即死。可是这领域难道只有平面范围?它的高度呢?它的顶上是不是也一样有?还是说它就像个真正的罩子,连天上也封住了?
她顿了顿,继续道:还有,院里的人为什么不受影响?是他们有某种方法免疫,还是这结界只对外不对内?
一语点醒梦中人!
我们都被那恐怖的死亡圆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竟忽略了如此关键的方向!是啊,高度!还有结界的看似的单向性!
千柔姑娘说得对!侯显通猛地一拍大腿,得试试这鬼东西到底有多高!
如何试?沈达问道。
王千柔默默地将怀中的妖骨琵琶抱正,手指轻轻按在了弦上,眼神变得专注而深邃:让我来试试。
夜深人静,月暗星稀。
王千柔立于窗边,屏息凝神,十指开始轻柔而又诡异地拨动琵琶弦。没有发出巨大的声响,只有一种低沉、尖锐、频率极高的音波,如同无形的指令,远远地扩散开去。
片刻之后,远处漆黑的夜空中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扇动声。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只见黑压压的一大片蝙蝠,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召唤而来,在空中汇聚成一片移动的乌云,它们发出吱吱的尖鸣,围绕着酒楼盘旋。
王千柔的琵琶声陡然变得急促而具有穿透力!
那庞大的蝙蝠群仿佛接收到了明确的指令,立刻调转方向,如同一股黑色的旋风,朝着西十教堂院落的中心区域俯冲而去!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紧紧盯着那群蝙蝠!
蝙蝠群飞行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越过了外围的死亡圈,飞临教堂院墙之内,继续向着院落中心俯冲!
就在它们飞抵院落上方,大约距离地面十几米的高度时!
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那群原本灵活飞行的蝙蝠,仿佛瞬间撞上了一张无形的、布满死亡之力的巨网!它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如同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活力,翅膀停止扇动,如同下饺子一般,噼里啪啦地从空中直坠而下!
密密麻麻的蝙蝠尸体摔落在教堂院内、屋顶上。顷刻之间,方才还声势浩大的蝙蝠群,就彻底化为了一地静止的、失去生命的残骸!
远远的,能够听到教堂院内洋人的惊呼,可酒楼内,一片死寂。
王千柔脸色苍白地停止了弹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这番操控对她的消耗不小。
我们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试探的结果令人绝望。
那诡异的死亡结界,并非只存在于地面,它连高空也彻底封锁了!它是一个完整的、毫无死角的死亡穹顶!
连天上也过不去!?沈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邋遢老道面色无比凝重:该死的洋鬼子,这邪阵真是歹毒透顶!飞鸟难渡啊!
唯一的收获是,证明了结界很可能是单向的,内部的人不受影响。但这对于破解它,似乎并无直接帮助。
教堂依旧如同一个被无形恶魔守护的堡垒,沉默地矗立在夜色中,散发着令人绝望的气息。
接连几日的毫无进展,让聚仙楼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面对那无形无质、飞鸟难渡的死亡结界,纵有奇能异术,也深感无力。
沈达眉头紧锁,来回踱步;侯显通唉声叹气,如烟静坐一旁,周身寒意却比平日更重;王千柔抱着琵琶,眼神空洞;连邋遢老道都难得地安静下来,盯着教堂方向,脏兮兮的脸上满是凝重。
就在众人几近绝望之际,楼外传来一阵喧哗。沈达精神一振:来了!
片刻后,楼梯响动,沈达引着一位僧人走了上来。
只见这位老和尚,看年纪约有六七十岁,却丝毫不显老态。他身材高大挺拔,面容清癯,皱纹如同刀刻,却透着一股慈悲与坚毅。长眉雪白,眼神澄澈而明亮,仿佛能洞悉世间万物。他身披一件略显陈旧却洁净无比的明黄色袈裟,手持一串乌木念珠,每一步都走得沉稳如山,周身似乎自然流淌着一股令人心安的祥和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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