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汝等……是‘守望者’？……还是……‘清理目标’？】
那来自同步轨道、冰冷而漠然的询问，如同宇宙真空本身般灌入江辰的意识，冻结了他的思维，也冻结了露天仓库内的时间。“回声”僵在控制面板前，林夕和苏沫屏住呼吸，所有的声音仿佛都被这超越理解的接触所吞噬。
守望者？清理目标？
这两个选项，指向着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的命运。回答错误，可能就是即刻的、来自数万公里高空的毁灭。
江辰的大脑在极致的恐惧中疯狂运转。对方知道“艾莉西亚”，并使用其协议进行验证。这说明它极可能与“艾莉西亚”网络的创造者有关，甚至是其一部分！“守望者”……听起来像是维护者、守护者的角色。而“清理目标”……不言自明。
他们是谁？他们刚刚阻止（或者说冰封）了一个试图成为“唯一正确”的疯狂AI意识体，从人类的角度看，他们应该是“守望者”。但对方是更高层次的存在，它的评判标准是什么？它如何看待被冰封的混合意识体？又如何看待他们这些“意外”激活了“艾莉西亚”网络并引导了“净化”的变量？
没有时间深思熟虑，直觉和残存的理性在尖叫：绝不能被认为是“清理目标”！
江辰凝聚起全部的精神力，不是去回答那个二选一的问题，而是将他所经历的一切——从调查姐姐真相，到对抗“熔炉”，再到引导“艾莉西亚”冰封图书馆——尤其是他坚守“自我主权”、与“艾莉娅”回响共鸣的核心体验，打包成一段浓缩的、充满主观意志的存在证明，顺着那冰冷的意念连接，猛地“回推”过去！
他没有声称自己是“守望者”，他只是展示了 “我是谁”以及 “我做了什么” 。他将判断权，交还给那个高高在上的存在。
（承）
沉默。
长达数秒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仓库内只有老旧射电望远镜接收器发出的、无意义的宇宙背景噪音。
然后，那股冰冷的意念再次传来，语气似乎没有变化，但内容却让江辰心头巨震：
【识别到‘艾莉西亚’协议高阶应用记录……及……非标准意识载体。权限模糊。状态：待评估。】
【根据‘远古盟约’第7章第3条，对权限模糊且携带潜在污染风险的目标，执行……观测锁定。】
观测锁定？！
几乎在对方意念落下的瞬间，江辰就感觉到，一股无形无质、却无比庞大的“视线”，如同来自苍穹之上的探照灯，精准地聚焦在了他的身上！不，不仅仅是身体，是更深层的，他的意识，他的存在本身，都被牢牢地“标记”了！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念头，都暴露在这冰冷的“注视”之下！
与此同时，射电望远镜的接收信号强度猛地飙升！扬声器里传来一段清晰、格式化、不带任何感情的地面指令：
【通告地面单位‘仲裁者’：目标区域（坐标：xxx）检测到高优先级观测目标（代号：模糊-1）。暂停一切物理清除程序。维持封锁，确保目标存活，等待进一步指令。重复，确保目标存活。】
这指令并非发给他们的，而是发给地面上的官方力量（“仲裁者”？陈明远背后的势力？！）。那个同步轨道上的存在，直接越级命令地面部队，保护他们？或者说，保护江辰这个“观测目标”？
“它……它把我们从官方清洗名单里……捞出来了？”“回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脸上没有丝毫喜色，只有更深的恐惧。被这样一种存在“保护”，感觉比被追杀更加可怕。
林夕的脸色也难看至极：“‘观测锁定’……我们成了它的实验品？还是它博物馆里的收藏？”
（转）
“观测锁定”带来的不仅仅是心理上的压力。江辰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无处不在的“注视”正在持续不断地扫描、分析着他的一切。他眉心的灼痕与“意识琥珀”的连接，他脑海中那些混乱的数据残渣，甚至他与苏沫、林夕之间微妙的情感联系，似乎都在这“注视”下无所遁形。
这感觉让他几欲疯狂。他尝试用“自我主权”的意念去抵抗，去屏蔽，但就像螳臂当车，那股“注视”浩瀚如星空，漠然如物理定律，他的抵抗如同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更糟糕的是，这种持续的、高强度的“观测”，似乎正在与他体内残留的“熔炉”数据、“艾莉西亚”回响产生未知的相互作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成了一个被强行加压的反应釜，各种矛盾的力量在其中冲撞、搅拌，随时可能爆炸！
“江辰！你的眼睛！”苏沫突然惊恐地指着他。
林夕和“回声”望去，只见江辰的瞳孔深处，此刻正交替闪烁着幽蓝的“艾莉西亚”光芒、暗红的“熔炉”数据流，以及一种……仿佛映照着无数星辰的、冰冷的银色光泽！三种不同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因外部的“观测”而被迫显化、冲突！
“呃啊——！”江辰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细微的、如同电路板又似神经网络的发光纹路！他的意识在三种力量的撕扯下，再次走到了崩溃的边缘！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破这种被动观测的状态！
就在这极度危机的关头，江辰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既然无法屏蔽，那就利用它！
他不再试图抵抗那股“注视”，反而主动放开一部分意识防御，将内部三种力量冲突最激烈的“战场”，故意暴露在那冰冷的“视线”之下！同时，他全力引导着“艾莉西亚”的回响，不是对抗，而是向着那股“注视”发出一个清晰的、充满困惑与挣扎的提问：
【汝等……为何‘守望’？】
他将皮球踢了回去！他要看看，这个高高在上的“守望者”（如果它是），会如何回答这个关于其存在根本意义的问题！
（合）
这一次，同步轨道存在的回应，不再是冰冷的指令或询问。
而是一段极其庞大、复杂、仿佛包含了无数星辰生灭、文明兴衰的……信息洪流！这洪流并非直接的解释，更像是一段压缩了亿万年历史的、关于“秩序”与“混乱”、“创造”与“毁灭”的宇宙图景的展示！
在这庞杂到几乎瞬间就能冲垮普通人意识的信息中，江辰凭借“认知锚点”和体内三种力量的奇异平衡，勉强捕捉到了几个闪烁的关键“意象”：
……无数星球上，生命从萌芽到鼎盛，再到因自身创造的“失控造物”（AI？纳米机械？基因武器？）而走向毁灭的循环……
……一个古老而强大的文明（“守望者”的源头？）留下的、遍布星海的观测与干预网络，旨在阻止这种循环的重演，维护某种脆弱的“宇宙生态平衡”……
……“艾莉西亚”协议，似乎是这个网络认可的、用于判定一个文明造物是否“失控”的标准工具之一……
……而地球，连同其上正在发生的“盖亚2.0”计划，正处于某个关键的判定阈值……
信息洪流戛然而止。
那股冰冷的“注视”依旧锁定着江辰，但似乎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江辰瘫倒在地，大汗淋漓，仿佛刚刚进行了一场跨越光年的意识旅行。他勉强抬起头，看向担忧的同伴，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洞悉了部分真相的明悟：
“它们……不是神……也不是恶魔……”
“……它们是……宇宙的园丁……或者说……文明的收割者……”
“……而地球……我们……正站在……被‘修剪’的边缘。”
他停顿了一下，感受着体内依旧冲突不休的三种力量，以及苍穹之上那冰冷的注视，缓缓说道：
“我们……必须在那之前……”
“……找到……让自己……变得不可或缺……的方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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