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阁一楼，灯火重新燃起。陆小凡被反绑双手，坐在一张硬木椅上，脸色灰败，再无之前的狡黠。燕十三抱刀立于门侧，封死了所有去路。顾言卿则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但目光却如深潭，让人看不透底细。“顾…顾先生，您想让我做什么？”陆小凡声音干涩，带着恐惧。他深知，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眼前这两人若想灭口，易如反掌。顾言卿不答，反而问道：“你如何确认事成后取尾款的地点？”“每次…每次都不一样。上次是让我事成后，次日辰时，将得手之物用油纸包好，塞进秦淮河畔夫子庙码头第三根桥墩的一道石缝里。”陆小凡不敢隐瞒。“然后呢？”“然后…然后我离开，半个时辰后再回去，尾款就会出现在石缝里。”“从未失约？”“从未。”顾言卿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较。对方行事极其谨慎，用的是单线、延时、不见面的交接方式，最大限度降低了暴露风险。“好。”顾言卿看着陆小凡，“我要你按原计划进行。”陆小凡一愣：“可…可我没拿到账簿啊！而且已经被你们抓住了…”“账簿，我可以给你一份‘副本’。”顾言卿起身，从书案上取过一本空白的账册，快速在其中几页用只有他自己才懂的符号写了些东西，然后递给陆小凡，“至于鬼工球，我也可以给你一枚。”这下连燕十三都投来疑惑的目光。顾言卿从怀中取出从王元亮暗格中得到的那第二枚鬼工球，放在桌上。“顾先生，这…”陆小凡彻底懵了。“听着，”顾言卿语气严肃，“明日辰时，你依旧去夫子庙码头，将这假账簿和这枚真的鬼工球，放进指定地点。然后，你需要做的，不是离开等待，而是找一个绝对隐蔽的位置，盯死那个石缝！我要知道，到底是谁，在半个时辰后，取走东西，又放下尾款！”陆小凡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太危险了！对方若是发现被盯梢，我小命不保！”“所以你需要更小心，更隐蔽。”顾言卿目光锐利，“这是你唯一将功折罪的机会。否则，即便我放了你，‘幽冥司’会放过一个失手被擒、可能泄密的棋子吗？”陆小凡脸色惨白，冷汗涔涔。顾言卿的话戳中了他的死穴。对方手段狠辣，自己任务失败，确实已是死路一条。眼下，或许只有依附于顾言卿，才有一线生机。“我…我干！”陆小凡咬牙道，“但…但我需要帮手！我一个人，万一跟丢了，或者被对方反制…”顾言卿看向燕十三。燕十三微微点头，表示明白。他会暗中跟随，既是为了确保计划成功，也是为了监视陆小凡，防止他耍花样。“可以。”顾言卿道，“但你若敢中途变卦，或向对方示警……”他没有说下去，但眼神中的寒意让陆小凡不寒而栗。“不敢！绝对不敢！”陆小凡连声道。计议已定，燕十三将陆小凡带到后院一间杂物房暂时看管起来。顾言卿则回到书房，再次审视那两组密码和金陵舆图。将“幽冥司”、“御用监”、“鬼工球”、“密码”这些碎片联系起来，他隐隐感觉，十年前父亲之死与如今永丰仓案的背后，可能牵扯到一个关乎国本的大秘密。而这个秘密，似乎与某种特殊的“工程”或“地点”有关。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细雨蒙蒙。辰时将至，秦淮河上雾气氤氲。夫子庙码头已是人来人往，叫卖声、摇橹声不绝于耳。陆小凡换了一身普通市民的装束，怀里揣着油纸包，故作镇定地走到第三根桥墩下。他左右看看，迅速将油纸包塞进一道不易察觉的石缝。做完这一切，他拍了拍手，如同寻常路人般混入人群，很快消失在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但他并未走远，而是凭借高超的轻身功夫和对地形的熟悉，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巷口一家酒楼后墙的飞檐阴影处，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定着那个桥墩石缝。这个位置极佳，既能俯瞰码头大部分区域，又极为隐蔽。而在更远处，一艘停泊在河湾的小乌篷船上，燕十三戴着斗笠，如同真正的船夫般蹲在船头整理缆绳，眼角的余光同样笼罩着码头方向。他的感知如同蛛网，覆盖着更大的范围。时间一点点过去。码头上人来人往，有赶路的行商，有洗衣的妇人，有玩耍的孩童，似乎并无异常。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在陆小凡觉得腿脚发麻，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身影出现在了桥墩附近。那是一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老妪，挎着一个菜篮子，步履蹒跚，走到桥墩下似乎走累了，扶着桥墩歇脚。她的手看似无意地在石缝处摸索了一下，那个油纸包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滑入了她的菜篮。同时，她又从篮子里摸出一个小布袋，塞进了石缝。整个过程自然流畅，毫无破绽。若非提前知晓，绝难发现。老妪歇了片刻，便挎着篮子，颤巍巍地沿着河岸慢慢离去。陆小凡心中狂跳，正要从藏身处跃下跟踪，却见那乌篷船上的燕十三，不知何时已悄然离船登岸，如同一个影子，不远不近地缀在了那老妪身后。陆小凡松了口气，知道自己任务完成大半，连忙溜下飞檐，赶回墨羽阁报信。顾言卿听完陆小凡的汇报，面色凝重。对方果然狡猾，竟然用一个看似毫无威胁的老妪作为信使。这老妪，很可能也只是一个不知情的工具人。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燕十三的跟踪上了。能否顺藤摸瓜，找到“幽冥司”的蛛丝马迹，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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