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镇比远看时更显古朴，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两旁是鳞次栉比的木结构房屋，偶尔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或提着篮子的妇人走过，好奇地瞥一眼这个面生的小道士。
清风尽量目不斜视，按照指引找到了那家名为“悦来”的客栈。客栈不大，门脸有些旧，但还算干净。柜台后坐着个打着瞌睡的胖掌柜。
清风摸了摸怀里，心下一沉。他下山仓促，身上除了那枚玉佩和万象剑，就只有几个平时攒下来、准备下山换零嘴的铜板，连最便宜的房钱恐怕都不够。
“掌柜的，”清风硬着头皮上前，打了个稽首，“请问…最便宜的客房一晚多少钱？”
胖掌柜被惊醒，揉了揉惺忪睡眼，打量了一下清风破旧的道袍和略显苍白的脸，懒洋洋道：“通铺二十文，下房五十文，包早晚两餐另算。”
果然…清风囊中羞涩，那几个铜板连通铺都住不起。他脸上有些发烫，但还是问道：“掌柜的，贫道…贫道途径贵地，盘缠不慎遗失了，不知贵店可否…可否用些杂役抵些房钱？”
胖掌柜闻言，眉头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小道士，我们这是客栈，不是善堂。没银子就去找镇外的土地庙将就一下吧，或者去镇上李员外家问问，他家有时需要短工。”
清风心中苦笑。去土地庙露宿倒没什么，但他现在身负秘密，又被不明敌人追杀，露宿野外风险太大。至于找短工，人生地不熟，也不是立刻就能找到的。
他正为难间，目光无意间扫过客栈大堂的墙壁，上面挂着几幅木雕的装饰画，雕的是松鹤延年、喜鹊登梅之类的吉祥图案，雕工只能算普通，甚至有些粗糙。
一个念头突然闯入清风脑海。
雕刻…精准控制…
他下午用万象剑切葱花时那精准到极致的掌控力，是不是可以用来做这个？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用剑…雕刻卖钱？这要是让师父知道，不知道又会说出什么“剑道真谛”来。
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需要钱，需要住处，需要打探消息。
“掌柜的，”清风再次开口，语气平静了些，“贫道虽不才，但对手艺略知一二。您这墙上的木雕，似乎有些年头了，若您有合适的木料和刻刀，贫道或许可以为您雕些新的换上，抵作房钱饭资，如何？”
胖掌柜愣了一下，重新打量起清风，似乎不相信这个年轻的小道士有这手艺。“你会雕花？就你？”他指着墙上的一幅画，“你能雕出这样的？”
清风看了一眼，那幅松鹤图线条僵硬，仙鹤的神态也呆板得很。他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些底气：“可否借刻刀和一块废料一试？”
胖掌柜将信将疑，但还是从柜台底下翻出一套旧的刻刀和一块巴掌大的边角木料，递给清风：“喏，你试试。要是雕得不好，可别怪我赶人。”
清风接过刻刀，是普通的铁刻刀，刃口都有些钝了。他又看了看那块木料，是常见的松木。
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切葱花时那种心神与剑合一、对力道和角度精准控制的感觉。然后，他拿起一把平口刻刀。
就在他手指接触到刻刀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刻刀太轻，太钝，太…不顺手了！比起万象剑那种虽然破烂却仿佛手臂延伸的感觉，这刻刀简直像个外来的异物。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万象剑。如果用万象剑来雕刻…
这个念头更大胆了。但他随即否决了。万象剑太过奇特，不能轻易示人。
他定了定神，将就着用这把钝刻刀，开始在那块小木料上动刀。他决定雕一只最简单的兔子。
起初，因为刻刀不顺手，他的动作有些生涩，线条也略显滞碍。胖掌柜在一旁看着，嘴角已经露出了讥诮的笑容。
但很快，清风调整了过来。他将刻刀想象成万象剑的延伸，将雕刻想象成另一种形式的“切砍”。他的手腕变得极其稳定，下刀精准无比，对力量的掌控精细入微，削、切、挑、挖…动作如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那块原本平平无奇的木料，在他刀下迅速呈现出轮廓，兔子的耳朵、四肢、甚至绒毛的质感，都开始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更令人惊叹的是，他下刀几乎没有废招，木屑均匀落下，效率极高。
胖掌柜脸上的讥诮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惊讶，最后变成了目瞪口呆。他经营客栈，见过南来北往的艺人，但从未见过如此年轻、手法却如此老道精准的雕刻者！这简直不像是在雕刻，更像是在…施展某种艺术！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只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的小木兔就出现在了清风手中。兔子蹲伏着，耳朵微竖，眼神灵动，连胡须都清晰可见，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起来。
清风吹掉木兔上的碎屑，递给胖掌柜：“掌柜的，您看这个，可还入眼？”
胖掌柜接过木兔，翻来覆去地看，啧啧称奇：“神了！真是神了！小道长，你这手艺…绝了！这兔子跟活的一样！”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热情无比，“哎呀，刚才怠慢了！道长快请坐！房钱好说！好说！您就住下房！饭食包在我身上！只要您…嘿嘿，能不能再给小店雕几幅像样的挂画？工钱抵房钱，我再按市价给您补上！”
清风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这关是过了。他点点头：“如此，便多谢掌柜了。雕画可以，不过刻刀需得锋利些，木料也要好些。”
“没问题！我这就去给您找最好的工具和木料！”胖掌柜喜笑颜开，立刻忙活去了，仿佛捡到了宝。
清风看着掌柜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中感慨万千。没想到，师父逼他练了十几年的“切菜剑法”，第一次在“江湖”上用到，竟然是用来…雕木头赚钱。
这算不算是…剑修方式的谋生？
他无奈地笑了笑，但眼神却坚定起来。不管用什么方式，活下去，找到师父，解开谜团，才是最重要的。
而这一切，都离不开腰间的万象剑，和那看似滑稽、实则蕴含深意的“修行”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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