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川那声变了调的嘶吼瞬间让观察所里所有人呆住了，“樱……樱花？”赵刚手里的望远镜差点掉地上，脸唰一下没了血色，“细菌战部队？目标是小河村重伤员然后传染整个根据地？”
“操他娘的小鬼子，”魏大勇眼珠子瞬间就红了，嗷一嗓子就要往外冲：“俺去宰了这群畜生，，”
“给我站住，”刘川一声暴喝，带着让人不敢违逆的凶戾：“你想去送死吗？电台，电台死哪去了？，”
电台兵手抖得拼命旋着调频旋钮，声音带着哭腔：“司令，所有频道都占着，都在喊支援，喊伤亡，插不进去，”
“插不进去就给我强插，”刘川一把抢过话筒，眼睛里的血丝几乎要爆开，“用我的呼号，用最高优先级，告诉所有能听见的部队，我不管他现在在打什么天王我，立刻，马上，给我撤出来，向小河村方向全速前进，堵住所有能通往小河村的路，山沟，河岔，羊肠小道，全给我封死，一只鬼子苍蝇也不准放过去，”
他喘着粗气：“告诉他们，鬼子有一支带菌部队正往小河村摸，晚了，咱们几百个受伤的兄弟就全完了，根据地就完了，听懂没有？，”
电台兵被吼得浑身一颤，抓起另一部电台也开始疯狂呼叫。
“老刘，”赵刚抓住刘川的胳膊：“来不及的，张大彪在清剿残敌，王铁锤在陡崖死顶，孙德胜在粮库血战，李云龙那边也抽不开身，最近的部队赶过去也要一个小时，小河村就一个警卫排，根本挡不住，”
“那就调能调的，”刘川甩开他，手指点着地图：“孔捷的新四团，他的防区离小河村最近，立刻给他打电话，”
“电话线炸断了，”一个参谋带着哭音喊。
“那就派人骑马去，告诉孔捷，就算把他的新四团打光，也必须把‘樱花’给我堵在村外，”刘川额头上青筋虬结，太阳穴突突直跳。
“还有丁伟，王怀宝，沈泉，所有防区靠近小河村的，全部向那边靠拢，组成第二道、第三道防线，我不要伤亡数字，我只要小河村无恙，”
命令出去，但每个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远水，救不了近火，
“司令，”老猫从外面钻进来，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截获的鬼子电文破译出一部分……‘樱花’部队不是一个中队，是一个加强小队，五十人左右，但全是受过特殊训练的精锐，携带至少十箱特种弹，他们不是强攻，是渗透，走的是是老鸦岭那条废弃的猎道，最多还有半个小时就能摸到小河村后山。”
“五十人……十箱特种弹……老鸦岭猎道……”刘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眼前一阵发黑。那条猎道极其隐蔽，直通小河村后方，警卫根本不会设防。
半个小时，就算最近的孔捷插上翅膀也飞不到，
完了吗？
一股绝望的情绪在观察所里弥漫，刘川闭上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秒钟后，他睁开眼，那里面已经没有慌乱，没有恐惧，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狠厉，
“通讯兵，”
“到……到，”电台兵吓了一跳。
“给我接军区特务团直属侦察连，用绝密频道，”刘川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冷得让人心里发毛。
“特务团侦察连？”赵刚一愣，“他们……他们不是一直在敌占区执行秘密任务吗？怎么可能赶得回来？”
“他们不在敌占区，”刘川死死盯着地图上某个点：“三天前，我以换防休整的名义，让他们秘密潜伏到了黑风峪西北角的废弃矿洞，那里离老鸦岭只有不到五里山路，”
所有人都惊呆了，司令居然还藏着这么一手暗棋？，
电话很快接通，那边传来一个声音：“泰山，我是匕首。请指示。”
“匕首，”刘川语速极快，目标：老鸦岭猎道。敌人：约五十名日军特种部队，代号‘樱花’，携带大量细菌武器，企图渗透小河村。你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拦截、歼灭，绝不能让他们靠近小河村，重复命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秒，只有粗重的呼吸声，随即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匕首明白。拦截、歼灭。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观察所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刘川，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位年轻的司令。
“司令……你……你早就怀疑鬼子会来这一手？”赵刚声音干涩。
“怀疑？我是断定吉野这老狐狸憋着坏，”刘川眼神冰冷，“他又是分兵又是佯攻，搞这么大阵仗，就为了抢个粮库？打个小医院？我不信，他肯定有更毒的目的，只是我也没想到，他妈的居然是细菌战，居然是冲着动不了的伤员去，”
他一拳砸在地图上：“幸好……幸好我留了点心眼……”
但现在，庆幸还太早，匕首小队只有三十人，虽然个个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但要拦截五十名同样训练有素、还携带了恐怖武器的鬼子特种部队，还是在夜间山林环境胜负难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下面山谷里的枪声已经基本停歇，张大彪完成了清剿，粮库方向的枪声也稀疏了不少，不知道孙德胜怎么样了，北面陡崖彻底没了动静，其他方向的战斗似乎也进入了尾声。
但观察所里，没有人关心这些了，所有人的心，都系在了那条黑暗寂静的老鸦岭猎道上。
电台保持着静默，谁也不敢打扰可能正在潜伏接敌的匕首小队。
赵刚不停地看着怀表，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十分钟……十五分钟……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就在这时，刘川面前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叮铃铃——，
刘川盯着那部电话，足足过了三秒，才伸出手，握住了听筒。
他没有立刻放到耳边，只是那么握着。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钉在那部电话上，钉在刘川的手上。
刘川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把听筒缓缓举到耳边。
他没有说话。
听筒里，先是一阵嘶啦的电流杂音，接着，传来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断气的喘息声，还夹杂着背景里某种液体滴落的微弱声响……
然后，一个气若游丝、却异常清晰的声音，用尽最后力气挤出了几个字：
“司令……任务……樱花…………”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死一样的寂静，和那仿佛无穷无尽的、冰冷的电流嘶嘶声。
刘川拿着听筒，僵在原地，脸上的肌肉一点点变得僵硬，眼神深处，某种极其可怕的光芒在疯狂闪烁。
他听清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神色的剧变。
但那句话的后半截到底是什么？
“……任务完成”？还是“……任务失败”？
“……樱花覆灭”？还是“……樱花突破”？
刘川放下了听筒，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观察所里如同惊雷，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苍白而急切的脸。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向观察口，举起望远镜，死死地望向那片吞噬了所有声音、此刻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格外狰狞寂静的老鸦岭。
他只留给所有人一个剧烈颤抖的背影，和一个巨大的、未知的恐惧，电话那头，最后留下的，究竟是捷报还是噩耗？
小河村，几百名重伤员的命运，此刻，就悬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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