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2016年那年头，没听我太奶的话，非要把老宅的堂屋扒了重盖。那房子是我太爷爷手里传下来的，青砖黑瓦，在我们浙南山区的村子里，算是有年头的老宅子了。我爷在那屋里娶的我奶，我爸在那屋里出生，到我这辈，也在里头住到上初中才搬到镇上。
2016年我爸生意刚有起色，我爷就琢磨着把老宅翻修一下，说等我以后结婚用，也算是给老李家留个像样的念想。我太奶那时候已经八十七了，耳朵有点背，但脑子清楚，一听要扒堂屋，头摇得像拨浪鼓，拉着我爷的手说：“那屋不能动，地基底下有东西，动了要遭报应的。”
我爷那时候正兴头上，哪听得进这话，只当是老人年纪大了，迷信。他说：“娘，这房子都快塌了，不扒了重盖，以后下雨漏水怎么办？您说的底下有东西，无非是些老石头旧瓦片，能有啥？”太奶急得直掉眼泪，说她年轻时候听我太爷爷讲过，这宅子的地基是当年请风水先生看过的，底下埋着“镇物”，具体是什么没说，但反复叮嘱后人不能动堂屋的地基。
我爷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转过天就找了村里的施工队，都是些沾亲带故的后生。动工那天是个晴天，太阳挺毒，施工队的人先把堂屋的门窗、木梁拆了，露出光秃秃的土墙。我爷站在院子里抽烟，看着自家住了几十年的老屋被拆，心里还有点不是滋味，我爸也从镇上赶了回来，帮着搬东西。
拆到地基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一个后生用锄头刨土，突然“当”的一声，锄头像是撞到了什么硬东西，震得他虎口发麻。“李叔，这儿有东西！”那后生喊了一声。我爷赶紧走过去，扒开表面的浮土，看到一块暗红色的木板，上面还沾着湿漉漉的泥土，看着不像现代的东西。
“难道是老物件？”施工队的工头凑过来，用铁锹小心翼翼地挖了挖，木板的面积越来越大，最后露出一个长方形的轮廓，看着竟像是一口棺材的盖子。这下所有人都慌了，村里的老人们都说，盖房子挖地基挖到棺材是大忌，尤其是红漆棺材，要么是喜丧的老人，要么是冤死的人，用红漆镇着怨气。
我爷也有点发怵，赶紧给我太奶扶了过来。太奶摸了摸那块红木板，手抖得厉害，嘴里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这是红棺，是镇着东西的，你们怎么就不听劝呢？”村里的人闻讯都围了过来，议论纷纷，有说赶紧填回去的，有说报警让官府来处理的，还有说应该请道士来做法事的。
我爸毕竟是见过点世面的，知道私自挖棺材可能违法，当即就打了110。警察来了之后，又联系了县里的文物局，没过多久，几个戴着眼镜、背着背包的专家就赶了过来。专家们先围着地基看了一圈，又用洛阳铲探了探，脸色变得有点严肃，让施工队的人都退到安全距离，说这可能是一座古墓，让大家不要乱动。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文物局的人拉起了警戒线，村里的人只能远远看着。专家们用专业的工具清理棺材周围的泥土，那口红棺慢慢露出了全貌。真的是一口通体红漆的棺材，看着异常鲜亮，就像是刚刷上去的一样，一点都没有腐朽的痕迹，在太阳底下泛着诡异的红光。
我爷这时候才想起太奶的话，后背直冒冷汗。他跟我说，那时候他突然想起，这些年家里确实不太顺。我叔三十多岁还没结婚，我姑前些年得了场怪病，治了好几年才好，就连我小时候也总爱发烧咳嗽，医院查不出原因。现在想来，可能真的和这口红棺有关。
当天下午，专家们准备开棺。他们先在棺材底部钻了个小孔，想把里面的积水放出来，结果钻开之后，流出来的不是普通的泥水，而是带着一股腥气的暗红色液体，里面还夹杂着一些闪亮的小颗粒。一个老专家凑近闻了闻，脸色骤变，大喊一声：“快后退！是水银！”
所有人都吓得往后跑，水银是剧毒，挥发之后会让人中毒。专家们赶紧疏散了围观的人群，让我们都回家，还在院子周围撒了一些石灰。我爷和我爸被留在现场帮忙，远远看着专家们穿上防护服，小心翼翼地处理那些水银。
那天晚上，我爷没敢回家，就在院子旁边的柴房里打了个盹。他说半夜的时候，总听到堂屋的方向有隐隐约约的哭声，像是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听得人头皮发麻。他想起来看看，却被我爸拦住了，说专家们都在，不会有事的。
第二天一早，专家们终于打开了棺材。棺材里躺着一具尸体，穿着古代的衣服，保存得异常完好，皮肤还有弹性，就像是刚去世不久一样。尸体旁边放着不少金银玉器，还有一些丝织品，专家们说这是南宋时期的文物，价值连城。后来经过考证，墓主人是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叫赵伯澐，是个大官。
消息传出去之后，整个村子都沸腾了，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文物局的人在现场守了半个多月，把棺材和陪葬品都运走了，还对地基进行了清理和消毒。我爷本来想继续盖房子，可经过这档子事，再也不敢动堂屋的地基了，最后只把拆了的部分重新砌了起来，留了个院子。
可怪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自从挖开红棺之后，村里就总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先是施工队里那个最先挖到棺材的后生，回家之后就得了一场重病，高烧不退，说胡话，去医院查不出原因。他家人请了个道士来看看，道士说他冲撞了墓主人，给了一道符，烧了之后兑水喝，没过几天竟然好了。
然后是我家，我太奶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总是说看到一个穿着古装的男人在院子里走动。有一次我放学回家，刚进院子，就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堂屋门口闪过，穿着长袍，看着不像现代人。我吓得大喊一声，我爷跑出来看，却什么都没有。
最吓人的是村里的王寡妇。她男人死得早，一个人住，家离我家不远。有一天半夜，她听到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古代官服的男人，面色苍白，眼神空洞，问她有没有看到他的玉璧。王寡妇吓得魂飞魄散，关上门就瘫在地上，第二天就疯疯癫癫的，嘴里总念叨着“玉璧”“红棺”。
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是墓主人的魂魄没散去，因为棺材被挖开，惊扰了他的安宁。大家凑钱请了个有名的道士来做法事，道士在我家院子里摆了香案，念了三天三夜的经，还烧了不少纸钱，说已经把墓主人的魂魄送走了。
做法事之后，村里的怪事确实少了很多，但我爷心里的疙瘩却一直没解开。他总说，要是当初听了太奶的话，不动那堂屋的地基，就不会发生这些事。太奶在那年冬天就去世了，临终前还拉着我爷的手说：“老宅子的地基不能动，地下的东西不能碰，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破。”
现在那栋老宅还在村里，堂屋的地基还是当年的样子，只是在上面铺了一层水泥。我爷偶尔会回去看看，每次都会在院子里烧点纸钱，念叨几句，希望能得到墓主人的原谅。村里的人路过我家老宅，都会远远地看着，没人再敢靠近那间堂屋。
我后来查过资料，那个赵伯澐的墓确实是2016年在浙江黄岩发现的，出土了很多珍贵的文物，现在都放在博物馆里。可博物馆里展示的，只是那些冰冷的文物，没人知道，在那个小山村的老宅子底下，曾经埋藏着一口红棺，还有那些不为人知的诡异经历。
有时候我会想，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看似迷信，其实都是经验的积累。那些地下的东西，沉睡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本就不该被轻易打扰。就像我太奶说的，有些东西，碰了就会遭报应，这不是迷信，是对未知的敬畏。
现在每次回老家，我都不敢靠近堂屋的方向。尤其是晚上，月光照在那间屋子上，总觉得阴森森的，仿佛能看到一口红棺静静地躺在地基底下，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院子里徘徊不去。我知道，那口红棺和墓主人的故事，会成为我们村世代流传的传说，提醒着后人，要敬畏传统，敬畏未知，不要轻易去触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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