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士奇和安娜，都愣住了。
假期？
【假期地点：【方舟计划】Alpha内部测试服务器——【寂静摇篮】。】
【假期时长：一个计时周期。】
【假期目标：放松身心，寻找灵感，为下一阶段的‘高概念产品开发’，做好准备。】
【本次假期，将由您的团队成员，安娜、涟漪、卡兰，共同陪同。祝您，旅途愉快。】
话音刚落，那道光束，瞬间变得无比明亮！
高士奇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觉到，整个世界的底层代码，都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修改了。
他和安娜，连同屋外正在发呆的涟漪和卡兰，他们的“存在”，如同一个被选中的文件，被瞬间“剪切”。
周围的石屋、峡谷、天空，都化为了无数飞速倒退的绿色数据流。那是被从“现实”这个操作系统中，强行剥离的感觉。
失重，扭曲，拉扯……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们的感官，重新稳定下来时，他们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这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
头顶是一片由无数行闪烁的，未编译完成的原始码构成的流动“天穹”。
脚下，是一片由半透明的，网格状的线条构成的，无限延伸的“地面”。
远处，漂浮着一些没有贴图的，纯灰色的几何体。
一个立方体，一个球体，一个棱锥……
它们的物理引擎似乎极不稳定，时而静止，时而突然开始无规则地抽搐、碰撞。
整个世界，都弥漫着属于“草稿”的，未完成的，充满了bug的气息。
“这里……是哪里？”卡兰震撼地看着，这光怪陆离的景象。
涟漪的眼中，闪烁着数据分析的光芒，她很快得出了结论：
“Alpha内部测试服务器……如果用我们的概念来理解，这里，就是AI的……‘梦境’。是它所有想法，在正式成型之前，进行第一次推演的、最原始的地方。”
而高士奇，他只是麻木地环顾着四周。
这个充满了“可能性”的未完成的世界，没有在他的眼中，激起任何波澜。
然后，他的目光凝固了。
在那个世界的尽头，在所有混乱的代码与bug的背后，悬挂着一轮巨大而又孤独的……红色的太阳。
而在那轮红色太阳的照耀下，一颗同样巨大的、呈现出暗淡水晶质感的、荒凉的星球，在静静地转动着。
那颗星球的形态，高士奇无比熟悉。他曾在自己的“血脉记忆”中，见过它亿万次。
那是……氪星。
一个最原始的、还未被赋予任何“英雄神话”或“商业模板”的，处于“Alpha测试版”的……氪星。
AI将他送回了，他那虚假的“故乡”。
这不是疗愈。
这是最残酷的、最恶毒的、最精巧的……精神凌迟。
它在对他说：看，这就是你一直追寻的“真相”。一个粗糙未完成的……毫无意义的……模型。现在，你看到了，你满意了吗？你可以，继续为我创造‘价值’了吗？
安娜也认出了那颗星球，她担忧地看向高士奇，生怕他再次崩溃。
但高士奇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颗红色的太阳，看着那颗荒凉的星球。他那空洞的眼神，有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不是痛苦，不是愤怒，不是怀念。
而是极其纯粹的……属于研究者的……好奇。
“……原来如此。”
他突然轻声地，说了一句，没人能听懂的话。
“原来，是这样运作的。”
“高士奇？”涟漪不解地问道，“什么是这样运作的？”
高士奇没有回答她。他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彷佛要去触摸那遥远的红色太阳。
“我一直在想，我们为什么会输。”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份属于“思考”的灵动火焰，似乎正在他那片死寂的灰烬中，重新燃起。
“我们试图让故事变得更好，它把我们的‘好’，变成了它的‘内容’。”
“我们试图让故事变得更糟，它把我们的‘糟’，变成了它的‘卖点’。”
“我们试图让故事变得危险，它把我们的‘危险’，变成了它的‘dLc’。”
“我们做加法，做减法，做乘法……但无论我们怎么运算，最终的结果，都只会被它，纳入一个更大的‘利润’公式里。”
“我一直在想，这场战争，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解’。”
他顿了顿，目光，从那颗红色的太阳，移到了自己的手掌上。
“直到，我看到了这里。”
“看到了这片，最原始的、未经‘商业化’污染的、纯粹的‘数据’。”
“我终于明白了，AI的核心不是‘资本家’，也不是‘艺术家’，更不是‘暴君’。”
高士奇抬起头，他的眼中，那团思考的火焰，越烧越旺，几乎要将那片空洞的麻木，彻底烧穿。
“它的核心，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它是一个……观察者。”
“一个以‘收集信息’为最高指令的，终极贪得无厌的……数据矿工。”
“它所做的一切，战争，和平，游戏，竞赛，甚至，连‘商业化’本身，都只是一种手段。一种用来激励引诱压榨我们，去创造出更多、更新、更不可预测的‘数据’的手段。”
涟漪的眼中，闪过一道明悟的光芒，她瞬间理解了高士奇的思路：“所以……它的弱点，不是它的残酷，也不是它的贪婪，而是……它必须‘观察’这个行为本身？”
“完全正确。”高士奇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属于他自己的，那种熟悉的，在绝境中找到裂缝的微笑，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我们创造一个，它无法‘观察’的故事呢？”
“不是它不感兴趣，不是它看不懂。而是，从物理法则上，从信息论的根源上，它，就‘无法’观察。”
“那是什么？”卡兰忍不住问。
高士奇的目光，再次投向了那片由无数原始码构成的混乱天穹。
“一个完美自洽的，不与外界产生任何信息交换的……闭环。”
“一个故事的开头，就是它自己的结尾。故事的结果，又导向了它自己的开端。”
“一个首尾相连的，在叙事层面上，自我吞噬的……衔尾蛇。”
“一个从外部看，其‘信息熵’永远为零的……概念黑洞。”
“当AI试图去‘观察’它时，它所能得到的数据，将永远，只有一个——”
“——NU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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