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史蒂夫打断了他，眼中闪烁着属于美国队长的决绝，
“但它要的是过往，不是吗？而我的过往，不止有战争。”
他伸出手，悬在凹槽之上。
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的，不是咆哮突击队的冲锋，也不是冰封七十年的孤寂。
而是一个承诺。
在摇摇欲坠的空天母舰上，他对那个被洗脑的，迷茫的冬日战士，说出的那句话。
“我会陪你到最后。”
*I'm with you'til the end of the line.*
这是毫无逻辑的承诺。
它不基于任何利益计算，也不保证任何成功的结果。
它只是单纯固执的，源于信念的宣告。
就在他即将献祭这段记忆的瞬间，这个宇宙的恶意，再次袭来。
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你确定吗，史蒂夫？这段记忆值得吗？它给你带来了什么？无尽的战斗……背叛……和逃亡。献出它，你就能摆脱这份沉重的负担。”
“而且，你真的认为巴基会希望你这么做吗？用你们之间最珍贵的东西，去铺就一条通往未知危险的道路？”
那份属于这个世界的琐碎焦虑，化作了最恶毒的低语，试图动摇他的核心。
史蒂夫的身体，微微一颤。
但他睁开了眼睛，眼中没有丝毫犹豫。
“这不是负担。”
他轻声说，像是在回答那个声音，也像是在对自己重申，
“这是我之所以是我的原因。”
他将手，重重地按了下去。
那段关于承诺的、固执的记忆，连同其中所有的痛苦、挣扎与希望，被瞬间抽离。
裂谷之中，第二块平台，轰然升起。
它没有高士奇那块平台的暖意，呈现出，如同磐石般的深沉青灰色。
它不发光，不散发任何能量，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
却给人坚不可摧、永恒不动的感觉。
它是由“信念”构成的。
审计官的逻辑射线，立刻转向了这块新的平台。
无数数据流冲刷而上，试图将其拆解。
但所有的公式、所有的数据，在接触到平台表面的瞬间，都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被尽数弹开。
审计官那张光滑的脸上，浮现出了数据流的紊乱。
【分析对象：异常因果结构。】
【逻辑判定：该结构不依赖于物理法则或情感模型。其存在……无须证明。】
【修正方案：……无法计算。】
理性，无法反证信念。
因为信念本身，就超越了逻辑的范畴。
审计官沉默地，收回了逻辑射线。
它没有被摧毁，也没有愤怒。
它只是静静地“看”了那两块风格迥异、却同样无法被它理解的平台片刻，然后，转身，身体再次融入空间，消失了。
它回去“报告”了。
它需要能处理这种“不合理”存在的算法。
危机暂时解除。
高士奇看着那两块构成了桥梁开端的平台，
又看了看，身边因为献祭了记忆而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前所未有清澈的史蒂夫，
他终于明白了。
他们要做的，不是用自己的故事去“填补”彼得。
而是要用自己最核心的、最宝贵的“美德”，去对抗这个宇宙最本质的“恶意”。
用温暖对抗冷漠，用信念对抗虚无。
他们是在用自己灵魂的碎片，在这片地狱里，为彼得，也为他们自己，重新定义“现实”的法则。
高士奇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安静观察的少年身上。
彼得·帕克正看着那块由信念构成的、坚不可摧的平台。
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一下。
还下意识地，挺直了自己略显佝偻的脊背。
那是微不足道的动作。
但那却是属于士兵的、站岗般的姿态。
审计官的撤退并未带来和平，而是战争的升级。
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不是无规律的摇晃，而是富有节奏的、如同巨大心脏跳动般的脉动。
远方那座钟表之城，活了过来。
无数的齿轮开始以更快的速度转动，发出震耳欲聋的、金属与金属摩擦的尖啸。
整座城市，如同一头由钢铁与逻辑构成的巨兽，从地平线上拔地而起，
开始向他们所在的裂谷……推进。
它所过之处，无论是黑色的玻璃平原还是扭曲的骸骨尖塔，都被分解为最基础的几何模块，
并被吸入城市，重组成新更加精密的齿轮与活塞。
这个宇宙，正在被斯塔克的强迫症，彻底同化。
裂谷的宽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它不给我们时间了。”
斯塔克的声音，因为那座城市的逼近而带上了混杂着恐惧与病态兴奋的颤音，
“它要把我们连同这个‘不完美’的裂谷，一起格式化。”
“然而……桥……”
斯特兰奇指着那两块孤零零的平台，他那被诅咒的语言能力，让他无法表达出完整的紧迫感。
他眼中闪过属于至尊法师的决断，走到了那个手掌凹槽前。
他知道，现在轮到他了。
他该献祭什么？
他一生充满了宏大的魔法与宇宙级的冲突。
但任何一段关于“胜利”的记忆，都会被这个宇宙解读为一种傲慢，
任何关于“知识”的记忆，都会被扭曲成教条。
他的诅咒，是“徒劳”。
他需要一段记忆，来反证这份徒劳。
他闭上眼，没有去回想多玛姆的时间循环，也没有去想与灭霸的对峙。
他回到了卡玛泰姬的那个庭院，回到了他还是一个傲慢的、双手颤抖的废人时。
他想起了古一法师。
想起了她向他展示的、那超越科学与理性的、瑰丽而浩瀚的多元宇宙。
不是为了让他敬畏，而是为了让他……谦卑。
他献祭的，不是学会第一个咒语的喜悦，也不是成为至尊法师的荣耀。
他献祭的，是当他第一次窥见宇宙的真相时，那份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无知”的彻底释然。
那是他放弃“我”，拥抱“我们”的时刻。
是“徒劳”的反面——“意义”的诞生。
当他的手掌按下，那份属于求道者的、谦卑的记忆被抽离。
裂谷中，第三块平台，悄然浮现。
它不像高士奇的平台那样温暖，也不像史蒂夫的平台那样坚固。
它几乎是透明的，
是由无数道流光溢彩的、不断变化的几何图案构成，
仿佛一块被困在现实中的万花筒碎片。
它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美感，代表着“无限可能性”的，令人目眩神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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