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的夜色下,牛棚里亮出了一束诡异的光。
王年年推开木槽,果然,下面出现了一个长方形木板。王年年盯着木板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洞口出现了。
王年年长出一口气,朝外望了望,然后就下了洞子,借手机上的电光,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直走到洞子尽头,一个小窑洞出现了,那窑洞上还安了门,门锁着。王年年立在这个小窑洞门前想了想,没动锁子,而是转身离开了。他爬上洞子,放好牛槽,出到大门外,看看周围没人, 这才给徐毛毛打去了电话,低声说道:“终于找到了。”
电话那边的徐毛毛忙问:“找到梅瓶了?”
“师父藏宝的地方。”
“在哪里?”徐毛毛的声音明显清晰了起来,好像才从被窝里钻出。
“在牛槽下面的地洞里。”
“都是些啥宝贝?”
“我没打开,不知道。”
“那你打算怎么做?是开口要,还是偷?”
“毕……毕竟是我师父……既然找到地方了,就先别急,慢慢来,让我想想看,怎么合适……”
找到了李富贵藏宝的地方,对徐毛毛来说,是个天大的好事,她激动得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给王年年发了信息:“宝贝,你真聪明,爱你!”
王年年看到这个信息 ,嘴咧了咧,貌似心里很甜蜜,同时也有了种莫名的自信。但他不像徐毛毛那样容易激动,相反,他却像没事儿一样,要求自己一定要沉住气,要和往常一样,甚至比往常更为淡定,要把该想的事儿要想好,下一步怎么做,要有个周全的考虑。
所以这两天,他给李富贵煎药,做饭,烧炕,扶他晒太阳,陪他说话走路,晚上给洗脚洗袜子,非常周到。
在照顾李富贵的同时,还喂牛,扫院子,俨然把李富贵的家, 当成了自己家,无处不收拾。
这天午后,果园里的蝉鸣声此起彼伏,院子里槐树的影子斜斜地投在青砖地面上。王年年刚喂完牛,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又拿起扫帚开始清扫院子。他动作麻利,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沙沙作响,不一会儿就将落叶和尘土归拢成一堆。
李富贵半躺在上房的沙发上,透过敞开的门看着院子里忙碌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自从自己生病以来,这个徒弟就像长在了自己家里,喂牲口、打扫庭院、煎药做饭,样样都干,连房檐下那几盆半死不活的花草都被他照料得重新焕发了生机。
“年年,进来歇会儿。”李富贵朝外喊道,声音比前几日清亮了些:“天这么热,小心中暑了。”
王年年闻声抬头,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笑道:“师父,马上就好,我把这堆垃圾倒了就来。”
李富贵微微一笑,伸手去够茶几上的茶壶,却发现壶里已经泡好了新茶,温度正好适口。他嘴角微微上扬——这徒弟虽然天资不算上乘,但做事确实周到。
不一会儿,王年年端着盆清水进来,先洗了手脸,才坐到李富贵旁边的矮凳上。他拿起茶壶给师父斟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师父,今天感觉好些了吗?”王年年关切地问,目光在李富贵略显苍白的脸上逡巡。
“好多了。”李富贵啜了口茶:“你最近看书了吗?”
“平时看呢,师父,自从知道你病了后,最近也没心情看了。”
“让你把道德经背下来,你背过了没?”
王年年微微一笑:“大致背下了。”
“大致?那你把第四章给我背诵一下。”李富贵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病容中透出一股不容敷衍的威严。
王年年忙放下茶杯,挺直了腰,清了清嗓子:“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吾不知其谁之子,象帝之先。”
李富贵微微点头,却又突然问道:“‘挫其锐,解其纷',是啥意思?”
王年年不假思索:“就是消磨锋芒,解决纷争的意思。”
“肤浅!”李富贵突然提高声音,茶杯在茶几上重重一顿,茶水溅出几滴,“你就是这样学易的?背得滚瓜烂熟,却只懂皮毛!”
王年年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惊得一愣,随即低下头:“师父的解释是……?”
李富贵深吸一口气,压下咳嗽的冲动:“我问你,为何要'挫其锐'?人有些锐气,难道不好吗?”
王年年思索片刻:“人的锋芒太过暴露,容易招致祸患……”
“错!”李富贵说:“道本无形无相,何来锐利可言?这‘锐’指的是人的主观妄为,是强行干预自然规律的傲慢。风水之道,提倡的就是顺应自然,若带着满脑子主观成见去看山水格局,就如同持利刃乱砍,必伤天和!”
王年年感觉他的解释有些自相矛盾,但还是装作理解认可,点了点头。
“再说‘解其纷’。”李富贵继续道:“你以为只是解决纷争那么简单?天地万物原本和谐,纷乱从何而来?皆因人心执着,强分彼此。看风水时若带着功利心,满眼都是吉凶祸福的分别,如何能见山水真性情?\"
窗外一阵风吹过,槐树叶子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聆听这番教诲。王年年只觉得后背发凉,师父的话好像一把剑,在暗指自己跟他要宝、找宝的行为。他心里一紧张,额头上瞬间渗出了汗渍。
李富贵看王年年神情有点紧张,就语气缓和了些:“年年,你虽然在易学这方面缺点天赋,可勤能补拙。只是这'勤'不是死记硬背,而是要用心体悟。”他指了指茶几上的茶壶:“就像这泡茶,水温、时间、茶叶多少都有讲究,但真正的好茶,靠的是泡茶人的心是否静得下来。”
王年年注视着茶壶上升起的袅袅热气,突然明白了师父平日为何总让他背诵经典,却总又不满他的解释,原来书本知识只是工具,真正的学问在于心领神会。
“师父,我明白了。”王年年郑重地说:“我会重新研读《道德经》,不再只求背诵,而要理解每句话背后的深意。”
“现在多数算卦看风水的,只学了个皮毛,就游走江湖呢。我期望你具有扎实的功底,别出了道,还需要他人拉卦。”
说起这个话题,李富贵微微一笑:“那次咱们去陕西,你也看见了,那些在钟南山周围算卦的人,还靠托儿去拉顾客,说谁谁谁算的有多好,预判得有多灵验。如果真正手艺高,还用托儿去拉顾客?我告诉你,一个风水大师,如果靠拉卦来游走江湖,肯定靠江湖术玩弄人的混混,不是真正的风水大师!我给你说过多次了,风水八卦,不仅仅是一套判断吉凶的技术,更是一种与天地对话的智慧。你掌握了这个技术和智慧,才能立足江湖。所以,要真正的学到我的手艺,一定要沉下心,把基础知识学好。”
王年年忙点头道:“知道了,师父,我记住了你的教诲。”
李富贵这时露出满意的神色,他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去吧,把我放在炕头上的那个本《葬经》拿来,趁我这会儿有点精神,给你讲讲葬经,结合‘和其光,同其尘'这两句,让你理解一下,为什么说'葬者,藏也,乘生气也'。”
王年年起身,转身走向内间时,心里却比较酸楚——他现在虽然没有真正的出道,但李富贵这些年的言传身教,他已经触摸到了风水之学的门径。但是,自己的心里却因为师父的宝藏而产生了新的欲望,而且这个欲望像一团火,怎么摁也摁不住……
“师父,你不要得病多好……”王年年心里暗暗想道。
此刻,院里的蝉鸣依旧,李富贵躺在沙发上,嘴角微微上扬,心里也像在嘀咕着什么。阳光透过门洒在地上,形成了刀状的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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