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黄睿约见顾盈盈
夜色沉沉，派出所的值班室里，黄睿难得感到一丝轻松。因为他一手扶贫的贫困户赵大娃的新房，总算封顶了，赶在入冬前，能搬进新家了。
儿子的考试成绩不错，年级前二十，比他当年强多了。最让他意外的是，原以为妻子丢了驾校的工作会一蹶不振，没想到转眼就进了顾盈盈的公司，听说还当了个小主管。包括欠债人贾三在法院的执行情况，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所以，尽管他家现在的居住条件比以前差了点，但心宁静了许多。
窗外的梧桐树影婆娑，偶尔传来几声虫鸣。他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心里盘算着最近的好事，感觉涌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激情。
这时候，他心里跃出了魏晓云的形象，自从陈丽把她的腿碰伤后，这个姑娘不知多少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妻子陈丽也不知多少次催促自己。现在，自己该认真面对这个事情了。
桌上的台灯泛着暖黄的光，黄睿拉开抽屉，取出一沓泛黄的卷宗。这是1997年魏平失踪案的旧档案，自从魏晓云找上门来，他一直没心思细看。今晚难得清静，他掸了掸卷宗上的灰尘，慢慢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已经发脆，钢笔字迹有些晕染，但记录的内容却让黄睿的眉头越皱越紧。当看到某个熟悉的名字时，他的手指突然僵住了——
“李富贵？”这不就是给自家找过祖坟的那个风水大师吗？再往下翻，另一个名字更是让他诧异：“顾盈盈？”
黄睿猛地坐直身子，台灯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他快速翻阅着后续的询问笔录，发现这两个人都曾作为“知情人”被警方传唤过。尤其是顾盈盈，当年才二十出头，笔录里却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老练。
“怎么会……”黄睿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卷宗边缘。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值班室的窗户“咯吱”作响。他想起顾盈盈对陈丽的慷慨帮助，想起她表妹齐珍珍在深圳被害的往事，还有坊间关于她发家史的种种传闻……
第二天清晨，交接班后，黄睿站在派出所门口犹豫了许久。晨光中，他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存了很久却很少联系的号码。
“顾总，我是黄睿。”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我想去您的凤凰书院参观参观，不知你今天有空吗？”
电话那头传来顾盈盈标志性的轻笑：“哎呀，你可真是稀客呀，怎么想起到我的书院啊。时间有啊，你什么时候来，我随时等候。”
“那上午十点，咱们见面。”
由于黄睿所在的派出所在农村，进城需要近两小时。很快，黄睿就进了城，看到了位于盛盈宾馆楼下的凤凰书院。
黄睿抬头望向凤凰书院的门头，阳光下，那几个字泛着金色的光。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卷宗里那张顾盈盈年轻时的照片——那时的她披着蓬松的烫发，面带微笑，眼神清纯，透着一股隐约可见的聪明相。
黄睿进了凤凰书院，发现有几个人在观摩着琳琅满目的字画。年轻美丽的助理芮总在旁边解说着作者名称和创作背景，那幅是上了国展的，那幅在市场上是什么价格。黄睿对字画不懂，但很喜欢这个环境和氛围，因此就打肿脸充胖子，装模做样地观摩了起来。就在他且看且走动时，芮总发现了他，彬彬有礼地主动与他打招呼，黄睿说：“我找顾总。”
“陈总的老公，顾总在，请跟我来。”
芮总将他带进了一房间。顾盈盈正和一个人说着话，面前放着一个画册。黄睿见有客人，想退出，说他等会儿。那人立即站起来和顾盈盈握手道别，说明天过来再商量，然后友好地向黄睿点了一下头，就出去了。
顾盈盈往单人沙发上一坐，指了指对面，让黄睿坐下。黄睿微笑道：“你这些家具也挺好啊。”
顾盈盈说：“见了好东西就是买买买，爱的不行，控制不住。”
黄睿调侃道：“那就放开吧，别控制了。”
顾盈盈开玩笑：“人如果不控制自己，就容易出轨。”
“只要你能按时回到轨里来，出轨一下也无妨。”
顾盈盈顿时为黄睿的幽默哈哈大笑。
聊天之中，黄睿先提到了陈丽借款的事儿，说他很感激顾盈盈的帮助，将来手头方便了，一定如实还上那笔钱。顾盈盈知道陈丽在男人跟前说了谎，也就顺着他的话题应承着，让他别放在心上，顺其自然，什么时候方便了再考虑。
“喝茶，这是新上市的西湖龙井，狮峰牌，口感挺不错，尝尝。”顾盈盈话题一转，说道。
“嗯，谢谢！”黄睿端起了茶杯，呷了一口：“真不错。”
“平时很少见到你的身影，今日来，你不光是因为你媳妇借款的事吧？”
黄睿说：“主要是来感谢感谢你，你给我们帮了这么大的忙，我作为家长，不能不重视。因此，来和你喝喝茶，聊聊。其次，还有个事想请教一下你。”
顾盈盈动作优雅地给黄睿沏上茶：“啥事，还用请教我？”
黄睿这才提到了魏晓云找父亲的事儿。说这个姑娘的父亲失踪20多年了，这些年一直找得不停，现在又找到了他跟前。因这个人在他管辖的乡镇上 ，他想把这个悬了多年的失踪案再查一查。结果在翻阅案件时，才发现她与一个叫李富贵的人认识。由于李富贵和失踪人魏平曾经共过事，因此想在她跟前了解一下这两个人的情况。
提到李富贵时，黄睿主动说道：“李富贵这个人我也见过，前段时间给我家找过祖坟，是个风水大师。据我了解，魏平也是个跳神弄鬼的人，与李富贵基本是同行。从卷宗上看，李富贵这个人被传唤过几次，也以嫌疑人的身份被关押过……”
顾盈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既然你看过卷宗，我与李富贵那档子事你也知道了吧？”
黄睿微微一笑：“是啊，所以想跟你聊聊。看到这个情况后，我觉得有点诧异，你和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你俩可是两路人啊。”
顾盈盈说：“正因为是两路人，我们才没走下去。”
说到这个话题，顾盈盈不由想起了一桩往事——
…………
1995年的深秋，暮色四合时，顾盈盈踩着满地枯叶回到家。院门虚掩着，里头传来李富贵和一个陌生男人的说话声。她放轻脚步，贴着门缝听——
“你俩的八字我仔细推过，终究走不到一块儿。”那人的声音沙哑，像砂纸磨着木头。
“为啥？”李富贵急切的追问里带着颤音。
“露水缘分呗，撑不过三秋。”
顾盈盈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紧了门框。院里的老槐树簌簌作响，几片黄叶打着旋儿落在她脚边。
“能禳解不？”李富贵的声音突然拔高。
“可以，我给你写两道符，一道贴身戴着，一道压在床褥下。就是铁了心要走的女人，也得费些周折…… ”
顾盈盈听到这里， 并没有进去，而是进了伙房，佯装要做饭，故意把铁锅碰得叮当响。被李富贵发现了，就给顾盈盈介绍了此人：“姓魏，叫魏平，是个阴阳先生，懂风水，迁坟搬墓的事儿很拿手，还会给人推八字算卦，别看年龄不大，在江湖上已经是个大师了。”
在李富贵的介绍下，顾盈盈注意地看了一眼魏平，发现他比李富贵能小四五岁，眼睛比较圆，头比较扁平，看起人来贼兮兮的。从穿着上看，不如李富贵有魅力，有点土气。
“嫂子，难怪李哥这么喜欢你，你可真漂亮啊，气质真好！”魏平见顾盈盈立在门口看着自己，冲着她谄媚道，眼角的皱纹扯得比较深。
顾盈盈不冷不热地向魏平打了个招呼 ，说：“我去做饭了，你俩聊吧。”之后，离开了伙房门口。
很快，饭熟了。 当着魏平的面，李富贵殷勤地给魏平夹菜，酱色的汤汁顺着筷子滴在粗布桌巾上。顾盈盈始终垂着眼，吃着，嚼着，不太多说话。倒是魏平和李富贵，关于玉米和豆子的价格，说得不停，给人感觉好像是做粮食生意的。
饭后，李富贵送走了魏平，回来往褥子底下压符时，被顾盈盈发现了。
“你往床单下压啥呢？”说着，一把从李富贵手里夺了过去，这是个折成三角的黄纸，打开，上面画满了弯弯曲曲的变形文字，人一看，就是民间用来祈福禳灾的人工画符。
“我见不得人搞牛鬼蛇神！”顾盈盈说着，当场要撕了那道符，李富贵忙阻挡：“别，轻易别扯符了！你不用，可以送出去。”
李富贵这么一挡，顾盈盈呆住了，李富贵从她手里又夺了过去，情真意切的说道：“我发现你最近爱生气，工作上也不太顺当，你看缝纫机针把你手都扎了。给你要了个符消消灾，增加增加能量。你心情不好，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啊。”
听李富贵这么说，顾盈盈再没吭声，李富贵把那个符又压在了褥子下。
由于顾盈盈当时给浙江服装店老板加工衣服，这个工作还是李富贵给介绍的。魏平离去没有几天，顾盈盈让李富贵给浙江老板送衣服时，顺便领一下她一个月的加工费，李富贵就替顾盈盈领了。当他拿了钱在回家途中时，遇到了魏平。魏平说他家盖房子，让李富贵给他借2000元，承诺房子盖成后，带李富贵出去挣大钱。
李富贵挣钱心切，为了巴结魏平，就把这2000元的加工费借给了他。
回家后，李富贵给顾盈盈交账时，说他存在银行了，顾盈盈要看存折，李富贵见瞒不过，就实话告诉了顾盈盈。
顾盈盈遂骂起了李富贵，李富贵受不了，摔了茶杯，顾盈盈又嫌玻璃渣子扎伤了她的手，扑去和李富贵打架，抓破了李富贵的脸，李富贵再也忍不住了，一个耳光朝顾盈盈扇了过来……
…………
说到这里，顾盈盈说：“我见了魏平不久，就和李富贵分手了。第二年春天，我就去深圳打工。好像到了深圳的第二年，也就是1997年吧，鹞子乡派出所传唤我，向我调查个案子。我特意从深圳回来，才知魏平失踪了。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没有音信？”
“没有，他老婆和女儿至今都在寻找。”黄睿说。
“你打算重查这个案子？”
“家属既然找我跟前了，干的是这个工作嘛，多少也得重视一下。”
“就是。”顾盈盈说：“毕竟是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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