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阙，祥云缭绕，仙乐阵阵。凌霄宝殿内，琉璃铺地，金玉为柱，瑞霭千条。玉帝高踞九龙沉香宝座，正捻着一枚晶莹剔透的蟠桃，听着太白金星抑扬顿挫地禀报着下界福运币矿场“运转良好”，“为天庭财库再立新功”的奏报，嘴角挂着一丝矜持而满足的笑意。殿下仙卿分列，个个仙风道骨，宝光隐隐，一派祥和景象。
骤然！
“嗡——！！！”
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整个宇宙根基都在呻吟的巨响，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凌霄宝殿的穹顶！紧接着，是刺耳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炸裂的尖啸！大殿内，所有由最纯净灵气驱动的、镶嵌着宝石明珠的琉璃灯、玉璧屏风、乃至仙卿们腰间佩戴的流光玉佩，在同一瞬间疯狂闪烁，亮度陡增百倍，随即噗噗噗连串爆响，炸裂成漫天晶粉！
“啊！” 几个修为稍浅的仙女吓得花容失色，失声尖叫。
“护驾！护驾！” 卷帘大将反应最快，魁梧的身躯瞬间挡在玉帝宝座前，手中降妖宝杖嗡鸣震颤，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然而，那金光只维持了一瞬，便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
“噗！” 掌管天庭核心数据流转的千里眼仙官猛地喷出一大口金血，身体摇摇欲坠，他面前那面巨大的、显示着三界运转数据的玄光镜，镜面如同被重锤砸击的冰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恐怖裂痕！镜中代表天庭核心服务器状态的那片浩瀚星云图，此刻正被一股狂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猩红乱流疯狂冲击、吞噬！无数代表稳定节点的星辰光芒急速黯淡、熄灭！
“启…启禀陛下！” 千里眼脸色惨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南…南天门防火墙…崩溃！兜率宫数据枢纽…遭受未知源头的毁灭性冲击！能量层级…无法测算！服务器…服务器即将全面宕机！三界…三界秩序根基动摇！”
“什么？！” 玉帝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手中那枚蟠桃啪嗒一声掉落在御案上，汁水四溅。他猛地站起身，宽大的龙袍袖口都在微微颤抖。“何方妖孽？！竟敢…竟敢冲击天庭根基？！托塔天王何在？四大天王何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报——！” 又一个传令天兵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头盔歪斜，盔甲上还带着焦黑的痕迹，声音带着哭腔：“陛下！不好了！下界…下界无数矿工暴动！他们…他们用挖矿的机器…组成了一种…一种邪阵！那算力…那算力洪流…太恐怖了！南天门守军…守军的光盾阵列…一触即溃！天河水师的防御阵列…也被冲垮了！李天王的天罗地网…刚展开就被撕碎了！那洪流…直扑凌霄中枢而来啊！挡…挡不住了陛下！”
整个凌霄宝殿，死一般的寂静。仙乐早已停止。所有仙卿都面无人色，惊恐地望向玉帝，又望向那布满裂痕、显示着毁灭景象的玄光镜。那股猩红的乱流，如同宇宙癌变，正以无可阻挡之势，在天庭最核心的数据脉络中疯狂蔓延、吞噬！
太白金星面如金纸，手中的玉笏哐当掉在地上。他猛地冲到玉帝御案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声音尖利而急促：“陛下！快！快想办法！服务器一旦彻底崩溃，三界运转法则紊乱，天道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啊！蟠桃园根基不稳！天河恐将倒灌！地府轮回通道会崩塌！此乃…此乃灭顶之灾啊！”
玉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他引以为傲的、统御三界的无上权柄，他视若珍宝的天庭财库根基，竟然被自己眼中蝼蚁般的凡人，用他们燃烧生命换来的工具，悍然掀翻在地，并踏上了一只沾满泥泞的脚！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看到了玄光镜中，代表凌霄宝殿核心服务器的那颗最璀璨的星辰，光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边缘已经被猩红的乱流侵蚀！
“挡…挡不住了？” 玉帝的声音干涩发飘，身体晃了一下，全靠双手死死抓住御案才没有瘫倒。他目光扫过殿下，平日里那些智计百出、法力通天的仙卿们，此刻个个面如土色，眼神躲闪，噤若寒蝉。卷帘大将手中的宝杖金光已微弱如萤火。托塔天王李靖脸色铁青，嘴角溢出一丝金血，显然强行抵御那数据洪流已遭反噬。
“废物！一群废物！” 玉帝心中的恐惧瞬间转化为暴怒，对着殿下群臣咆哮，“平日养你们何用？！关键时刻连一群凡夫俗子都挡不住？！”
“陛下息怒！那…那算力源自福运本源，与天庭服务器同根同源，我们的防御…形同虚设啊！” 李靖艰难地拱手，声音苦涩。
完了！一切都完了！天庭的威严，他玉帝的颜面…在灭顶之灾面前，一文不值！
“开…开直播！” 玉帝猛地抬起头，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难以掩饰的恐惧，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屈辱而变调走音，尖利刺耳，“立刻！连通三界！朕…朕要亲自…亲自与下界的…诸位道友…对话！”
太白金星一个激灵，几乎是扑到旁边一台布满裂纹的玉符通讯器上，手指哆嗦着操作起来。“陛…陛下，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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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运来”矿场内，死寂早已被一种火山爆发般的狂热所取代。矿工们围聚在几块相对完好的屏幕前，上面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被李明哲强行切入的天庭内部监控画面！他们亲眼看着那代表着无上威严的南天门在猩红的数据洪流冲击下剧烈震荡、光盾破碎；看着天河水师那些华丽威武的阵列被冲得七零八落；看着凌霄宝殿内琉璃炸裂、仙官喷血、玉帝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无边的惊恐！
“哈哈哈！炸！给老子炸穿他娘的凌霄殿！” 王大锤挥舞着拳头，激动得满脸通红，唾沫横飞。他身边的矿工们跟着嘶吼，声浪几乎要掀翻矿场的顶棚。
“看！李天王吐血了！什么狗屁天王，不堪一击！”
“烧！烧光他们的服务器！让他们也尝尝命悬一线的滋味！” 赵寡妇咬着牙，眼中是复仇的快意和深切的悲痛，但此刻快意暂时压倒了悲痛。
李老栓紧紧攥着拳头，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屏幕里混乱的天庭景象，嘴里反复念叨着：“柱子…爹给你…讨债了…讨债了…值了！”
姜小满站在人群稍前，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他看着屏幕里那代表毁灭的猩红洪流势如破竹，看着天庭那看似固若金汤的防御如同纸糊般破碎，心中没有多少快意，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重。这就是力量的反噬。用谎言和掠夺筑起的高台，崩塌时只会更加惨烈。
突然，所有切入天庭内部的监控画面猛地一闪，被一个更大、更清晰的画面强制覆盖！
画面背景是凌霄宝殿的一角，还能看到崩裂的琉璃碎片和倾倒的玉柱。画面中央，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极度苍白、写满了惊惶、屈辱和强自镇定的脸。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帝冕珠旒此刻歪斜着，几缕头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明黄色的龙袍领口似乎因为仓促而有些褶皱。正是那高踞九重、统御三界的玉皇大帝！
矿场内鼎沸的人声瞬间消失了。几千双眼睛死死盯住了屏幕上的那张脸，仇恨、愤怒、鄙夷…种种情绪在无声中汹涌。
玉帝的嘴唇明显在哆嗦，眼神飘忽，似乎在极力寻找着焦点。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透过直播清晰地传了出来，带着明显的颤音。
“三…三界的…诸位道友…” 他的声音干涩发紧，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失去了往日的威严洪亮，只剩下虚弱和惶急，“朕…朕乃玉帝…今…今日之事，实乃…实乃天大的误会…”
“误会？！” 矿场内，不知是谁猛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带着哭腔，“我爹的命都挖没了！你跟我说误会？！”
这声怒吼如同导火索，瞬间引爆了矿场内压抑到极致的悲愤。
“放屁！狗屁的玉帝！还我阳寿！”
“吸血的魔鬼！你们不得好死！”
“误会？老子砸了矿机，背上几十万债，你一句误会就完了？！”
“砸！继续砸！别听这老狗放屁！让他也尝尝命被烧干的滋味！” 王大锤的吼声压过一片嘈杂，他猛地踹了一脚旁边的矿机残骸。
愤怒的声浪几乎要冲破矿场，顺着无形的网络冲回天庭。
屏幕里，玉帝被这骤然爆发的、来自凡间的怒吼浪潮吓得浑身一哆嗦，身体明显往后缩了一下，脸色更加惨白如纸。他慌乱地看向旁边，太白金星那张老脸惨白地挤进画面一角，手里举着一块小小的玉板，上面似乎写着什么提示。
玉帝的目光飞快地扫过玉板，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猛地转回头，对着直播画面，几乎是用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屈辱而彻底变了调，尖利刺耳：
“冷静！诸位道友千万冷静！朕…朕知错了！朕…朕即刻下旨！补发！所有矿工被损耗的阳寿…一律…一律双倍补发！立刻兑现！恳请…恳请诸位道友…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 他双手甚至无意识地抬起，对着镜头，做出了一个近乎哀求的手势。那象征至高权力的九龙帝袍，此刻只衬得他的狼狈愈发刺眼。
“补发？” 姜小满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子，清晰地穿透了矿场内的喧嚣，也清晰地通过直播传遍了天庭。他向前一步，身影在屏幕光芒中显得格外挺拔。他盯着画面里那张惊恐万分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没有丝毫温度的、充满嘲讽和鄙夷的弧度。
“高高在上的玉帝陛下，” 姜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寂静下来的矿场和死寂的天庭大殿，“当你心安理得地数着用我们阳寿铸成的福运币时，当你看着我们在矿场里像蜡烛一样燃烧自己时…你们，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补发？！哈哈哈哈！” 王大锤发出刺耳的狂笑，指着屏幕，“听见没？高高在上的玉帝老儿要给我们‘补发’阳寿了！早干嘛去了？！我们流的血，流的汗，烧掉的命，你拿什么补？！拿你蟠桃园里烂掉的桃子补吗？！”
“双倍？我爹能活过来吗？！我儿子能等到双倍的药钱吗？！” 赵寡妇的声音尖利如锥，带着泣血的质问。
“是啊！补发？我们信吗？天庭的信誉，在你们拿我们阳寿铸币的时候，就他妈喂狗了！” 另一个矿工嘶吼着。
姜小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斩钉截铁，压过了所有的质问和怒吼：
“你们早该想到！掠夺者，终将被掠夺的力量反噬！这，不是求饶能抹平的债！更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补发’就能揭过的血账！这是血仇！是命债！”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屏幕里失魂落魄的玉帝，目光扫过身后一张张燃烧着怒火、刻印着苦难的脸庞，声音如同战鼓，敲响在每一个矿工的心头：“兄弟们！姐妹们！天庭的根基，就在我们脚下颤抖！我们的命，要由我们自己攥紧！血债，要用血来立下规矩！告诉他们——”
姜小满深吸一口气，汇聚起矿场内数千人悲愤的力量，对着那直播的画面，发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初的宣告：
“——凡人，永不任人鱼肉！”
矿场内，死寂被瞬间点燃！积压了无数岁月的血泪屈辱，被欺骗压榨的滔天怒火，以及对未来那渺茫却无比珍贵的“自己掌控命运”的渴望，在这一刻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永不任人鱼肉！” 王大锤第一个举起鲜血淋漓的拳头，嘶声咆哮，脖子上青筋暴起。
“永不任人鱼肉！” 李老栓浑浊的眼里迸发出骇人的精光，用尽全身力气嘶吼。
“永不任人鱼肉！” 赵寡妇泪流满面，声音却尖锐如刀，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永不任人鱼肉！” “永不任人鱼肉！” ……
数千个声音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冲破了矿场污浊的顶棚，冲破了九重云霄，狠狠撞在凌霄宝殿摇摇欲坠的梁柱上，撞在玉帝那张失血惨白的脸上，撞在天庭每一个瑟瑟发抖的仙官心上！
那连接着矿场与天庭服务器的简陋线路，在这一刻，成为了输送凡人意志与力量的雷霆通道！
屏幕上，代表天庭核心服务器状态的那片星云，在凡人意志汇聚的狂暴冲击下，最后一点微弱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疯狂闪烁了几下，终于——
彻底熄灭！陷入无边黑暗！
矿场内，所有的屏幕瞬间黑屏，只剩下复仇阵列核心交换机上，最后一点猩红的指示灯，如同凝固的血滴，在弥漫着焦糊味的黑暗中，倔强地闪烁了一下，也归于沉寂。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但这寂静中，却孕育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凡人的、沉重的力量。
当锁链被铸成刀锋之日，便是神坛崩塌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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