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冰冷彻骨,却也预示着光明的迫近。
天刚蒙蒙亮,晨雾尚未散尽,寒意刺骨。翟府门前,五匹神骏的踏雪乌骓马已备好鞍鞯,鼻息喷吐着浓浓的白雾。韩沐、马映雪、翟正临、翟月清,以及翟正临精心挑选的几名精锐弟子,皆已整装待发。
韩沐一身玄色劲装,外罩墨色斗篷,幽邃长剑悬挂腰间,整个人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马映雪亦是利落打扮,背上依旧背着那个装有关键证据的包袱。翟月清脸上虽仍有紧张,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翟正临则是一派掌门威仪,目光沉凝。
“出发!” 韩沐没有丝毫废话,低喝一声,率先翻身上马!
五匹骏马,如同离弦之箭,冲破了清晨的薄雾,踏着冰冷的霜露,向着青城方向,疾驰而去!
一路无话,只有急促的马蹄声敲击着官道。众人心中都压着一块巨石,只想尽快赶到青城,揭开谜底。
青城与江城相距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之下,在当日午后,那座熟悉的城池轮廓便已出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韩沐并未立刻直奔位于苍梧山的詹家府邸。
他在城外勒住马缰,目光投向青城西南方向,沉声道:“先不去詹家。我们先去我姑父家。”
马映雪立刻明白过来。韩沐的姑母韩林氏,是他父亲唯一的妹妹,嫁与青城名士林渊为妻。江城惨案后,姑母一家是韩沐在世上为数不多的血亲。于情于理,既然到了青城,都该先去拜会。而且,林渊姑父交游广阔,在青城人脉深厚,或许能从他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詹家的近况与底细。
一行人转而策马,穿过大半个青城,来到城西一处清幽的宅院前。门楣上悬挂着“林府”的匾额,虽不显奢华,却自有一股书香门第的雅致与气度。
通报之后,很快,府门大开。
“沐儿!真的是你!” 一个充满惊喜与激动、略带哽咽的女声传来。只见一位身着素雅锦袍、气质温婉、眼角虽已有了细纹却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在丫鬟的搀扶下,急步迎了出来。她正是韩沐的姑母韩爱瑶。
“姑母!” 韩沐连忙上前,躬身行礼。面对惟一的血脉之亲,他周身的冰冷气息稍稍融化,声音中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孺慕之情。
“快起来!快起来!让姑母好好看看!” 韩林氏双手扶起韩沐,眼圈泛红,上下打量着他,又是心疼又是欣慰:“瘦了些,但也更精神了!听说你回了陇平镖局,还成了家,姑母这心里啊,真是……” 她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目光随即落到韩沐身后的马映雪身上,眼睛顿时一亮!
“这位就是映雪吧?” 韩林氏松开韩沐,亲切地拉住马映雪的手,笑容满面,眼中满是赞赏,“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模样俊俏,气质也好!沐儿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们韩家……总算又有了盼头了!” 她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是高兴的泪。
马映雪连忙盈盈一拜,柔声道:“侄媳马映雪,见过姑母。常听韩大哥提起您,今日终于得见。”
“好好好!快别多礼了!” 韩林氏越看越喜欢,紧紧拉着马映雪的手不放。这时,她才注意到后面的翟正临和翟月清,尤其是看到翟月清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惋惜,有无奈,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歉意。
“翟家主?月清丫头?你们也来了?快!快请进!” 韩爱瑶连忙招呼道,目光在翟月清那清瘦的脸庞上停留了一瞬,轻轻叹了口气。她原本极喜欢翟月清,甚至曾暗暗希望能亲上加亲,但如今韩沐既已娶了马映雪,有些事,也只能徒留遗憾了。
众人被热情地迎进客厅。很快,一位身着青衫、面容清癯、目光睿智、气质儒雅中透着几分江湖豪气的中年文士闻讯赶来。正是韩沐的姑父,青城名士林渊。
“沐儿来了?” 林渊看到韩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又看到翟正临,拱手笑道:“翟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他的目光扫过马映雪和翟月清,心中了然,却并未多问。
寒暄落座,奉上香茗。
韩林氏拉着马映雪问长问短,关怀备至,客厅里的气氛一时显得颇为温馨。
然而,韩沐心系要事,略作寒暄后,便神色一正,对林渊沉声道:“姑父,侄儿此次前来,一是探望您与姑母,二来,也是有一件极其紧要之事,想向姑父请教。”
林渊见韩沐神色凝重,又见翟正临父女亦是面色沉凝,心知必有大事,也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沐儿但说无妨。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韩沐深吸一口气,将兰城变故、清理门户、发现账册暗语,以及随后在江城废窑发现詹家印记、钩爪、毒蒺藜等物之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随着他的叙述,林渊脸上的温和逐渐被震惊与凝重所取代。韩林氏也停止了与马映雪的交谈,脸色发白地听着,紧紧攥住了手中的帕子。
“……种种线索,皆指向詹家。” 韩沐声音冰冷,“侄儿怀疑,詹家与当年我韩家惨案,甚至与罗炳仁,脱不了干系! 因此一抵青城,便先来请教姑父。您久居青城,交游广阔,对詹家……了解多少?他们举家迁来青城后,行事如何?”
林渊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桌面,眉头紧锁。客厅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无比压抑。
良久,林渊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严肃:“沐儿,你所发现的这些物证,确实……确实令人震惊,也极其可疑。”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詹家迁来青城已有近二十年。表面上看,他们行事异常低调,深居简出,几乎不与江湖中人来往,只以烧制琉璃、瓷器为业,生意做得不小,但口碑……颇为两极。”
“两极?” 韩沐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用词。
“不错。” 林渊点点头,“詹家烧造的琉璃盏、瓷器,工艺精湛,造型奇巧,深受达官贵人、巨富商贾喜爱,往往一器难求。但,”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也有传言,说詹家暗中似乎也承接一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比如,为某些特殊人物定制一些……并非用于摆设观赏的‘器物’。只是传言缥缈,无人能证实。而且詹家府邸戒备之森严,远超寻常商户,甚至……”他压低了声音,“我曾有好友试图夜探詹府,想一观其秘藏的琉璃精品,结果却铩羽而归,言其府内机关重重,暗哨遍布,宛如龙潭虎穴!绝非一个普通世家该有的气象!”
此言一出,韩沐眼中寒光更盛!翟正临也是面色一沉!
“至于詹元戚此人,” 林渊继续道,“表面谦和,待人接物滴水不漏,但总给人一种……深不可测之感。我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此人谈吐学识皆不凡,但对江湖事、对过往,总是避而不谈,或是轻轻巧巧地带过。如今结合沐儿你所言,恐怕……”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果然如此!” 韩沐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周身杀气四溢!“他詹家果然有鬼!”
“沐儿!” 韩林氏吓得惊呼一声,脸色苍白,“你……你切莫冲动!那詹家听起来如此危险,你……你千万要小心啊!”
“姑母放心。” 韩沐强行压下怒火,对林渊拱手道:“多谢姑父坦言相告!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他眼中闪烁着决然的光芒:“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去詹家,亲自会一会这位深藏不露的詹家主!问个明白!”
“沐儿!” 林渊也站起身,神色无比凝重:“詹家绝非易与之辈!你切不可贸然硬闯! 需得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姑父所言极是。” 韩沐点了点头,但语气却毫无转圜余地,“但此事已拖延了十八年!如今线索就在眼前,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看向翟正临:“翟世伯,我们这就去詹府投帖拜会!我倒要看看,他詹元戚这次,还要如何伪装!如何狡辩!”
风暴,即将席卷青城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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