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模糊却充满毒性的线索,终于在他眼前清晰地串联起来!陇平镖局……或者说这位神秘的二爷……和鸣剑山之间,绝非简单的“生意往来”!
剧烈的情绪波动在韩沐体内如同火山爆发!但他的脸,在低垂的帽檐阴影下,却只是比刚才苍白了那么一丝丝,肌肉线条绷得更紧了一些。他飞快地低垂下眼帘,掩盖住瞳仁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的赤色烈焰。
他深吸了一口戈壁滩上干燥、带着沙尘的空气,强行将那灭顶的恨意和沸腾的杀气压回深渊。再抬起眼时,已经恢复了之前那副“好奇”与“后怕”交织的表情。
“嘶……这么吓人!多谢老哥提醒!我再也不敢多问了!” 韩沐装作无比感激又后怕地连连摆手,往旁边挪了挪,仿佛离那“要命”的真相远一些。
老趟子手见他这么“识相”,得意地哼了一声,开始埋头啃他的面饼。
“哎,小子,算你小子走运,能听我老王唠两句二爷!” 老王啃完了面饼,似乎意犹未尽,又或许是韩沐那“好奇宝宝”的伪装太成功,勾起了他这个跑了几十年镖的老趟子手的谈兴。他挪了挪屁股,往韩沐这边又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种对偶像的狂热崇拜和对自身“见识”的得意:
“说起咱二爷啊,” 老王咂咂嘴,眼睛都亮了几分,“别看二爷他老人家身量不算魁梧,不像那等莽汉,走起路来跟一阵风似的……可他那家伙事儿——” 老王故意顿了顿,神秘兮兮地拍了拍身边的麻袋,“说出来吓死你!”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认没人注意他们这个角落,才凑到韩沐耳边,用近乎气声,却又带着强烈震撼力的语调说道:“二爷用的——是剑!货真价实的剑!可那剑……啧啧啧!” 老王咂舌不已,还用手比划着,“听总号跟过二爷的老人儿讲,二爷那口剑,足有七八十斤重!通体乌黑锃亮,沉得吓人!使将起来,那家伙,带起的风声能把人耳朵震聋咯!”
老王似乎沉浸在自己描绘的景象里,眼神都直了:“江湖上人送外号——‘大孤剑’!” 他语气郑重,充满了敬畏,“为啥叫‘大孤’?据说啊,一是因为那剑又大又沉,独一无二!二嘛……” 老王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寒意,“是说二爷出剑,向来只出一招!管你什么成名高手、绿林巨寇!只要二爷的剑挥出去,一剑!就一剑!”
他猛地竖起一根粗糙的食指在韩沐眼前晃了晃,强调道:“绝不出第二剑!一剑下去,甭管是劈、是砸、是扫……对手十有八九当场就得……吐、血、身、亡!!”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重,仿佛亲眼所见一般,“那场面,就跟被千斤重的铁锤狠狠夯在了身上似的,骨头茬子都给你砸出来!所以啊,才有‘大孤剑’这个名号——一剑,定生死,孤绝!”
老王说完,自己也打了个寒噤,赶紧端起水囊灌了一口,仿佛要用凉水冲走心头的惧意,随即又啧啧叹道:“所以啊,小兄弟,明白了吧?为啥这一路上的响马崽子们见了咱‘平’字旗,比兔子跑得还快?惹谁也别惹二爷!惹二爷……那就得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扛住那‘大孤剑’的一下!嘿,在这片地上,能扛得住二爷一剑的人,这些年老子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大孤剑……”
这三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韩沐冰冷的心湖!那平静无波的假面之下,惊涛骇浪轰然炸开!
那夸张的描述——七八十斤重的乌黑大剑、一剑毙敌、鲜血狂喷……
每一个细节都在瞬间激活了韩沐记忆深处:
十八年前,江城韩家!那场冲天烈焰与绝望屠杀的混乱中!
一剑!仅仅一剑!
父母那两柄引以为傲的宝剑……
陇平的二爷!大孤剑!
这个名字,这把剑!瞬间与记忆中那如同来自九幽的恐怖身影重叠!不再是模糊的猜测和关联!仇人的面目、身份、特征,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聚焦!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沙砾气味的戈壁空气如同无数根针,刺入他灼烧的肺叶!那剧烈的痛感强行将他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眼睑低垂,浓密的睫毛如同铁帘般骤然垂下,死死封锁住瞳孔深处几乎要喷射而出的、焚尽八荒的赤金色烈焰!胸腔如同风箱般剧烈起伏了几下,又被他用恐怖的意志强行压下,归于死寂的平静。
这一切的变化快如电光火石,发生在老王还沉浸在对“二爷”神威的吹嘘中时。老王完全没有察觉到身边这个看似普通的年轻人,在听到“大孤剑”名号时,内心已然掀起了十二级的地狱风暴。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沙哑的嗓音,极轻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吐、血、身、亡……”
他仿佛只是在重复老趟子手最后那句骇人听闻的话,每一个音节都从牙缝里冰冷地挤出。
老王听见他接话,以为这“新手”终于被吓住了,更是得意:“是啊!可不就是!二爷那手段,啧啧,真不是凡人能想象的……” 他似乎还想继续炫耀。
韩沐却猛地抬起头!不再理会老王,霍然起身,从麻袋堆里下来,径直走向队尾去查看他的黑马。
老王看着韩沐那挺拔却散发着生人勿近冰冷气息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又有些悻悻然,嘟囔了一句:“真是个怪人……” 便也失去了继续攀谈的兴致,靠着麻袋开始假寐。
夕阳将最后的余晖泼洒在辽阔的戈壁上,将整个镖队、黄土路以及韩沐那孤单的身影都染成一片悲壮的暗金色。
兰城……陇平总部……
还有那藏在总部深处的……“大孤剑”!
车轮声单调地碾过夜幕降临前的大地。韩沐翻身上马,重新坐回车辕一角。他闭上了眼睛,如同老僧入定
戈壁的落日熔金,将整个车队和远方的荒芜山脉都染上了一层冰冷而壮烈的橙红。
车轮继续碾过干燥的黄土。韩沐沉默着,如同一块冰冷的磐石,融入行进的镖队之中。帽檐下的阴影越来越浓,那低垂的视野所及,却不再是无尽的荒凉戈壁。而是兰城!陇平总部!以及那笼罩在迷雾之后、连接着血海深仇的“二爷”!
风卷过萧瑟的荒原,发出呜咽般的呼啸。就在这苍茫的暮色里,车队朝着西北兰城的方向,沉重而执着地行进着。而韩沐心中的风暴,也早已越过了万里黄沙,锁定了那座矗立在血路尽头的堡垒。陇平的总部,将不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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