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光景,在林家小院的宁静与压抑交织中悄然滑过。韩沐心中那团关于血海深仇的烈焰,已灼得他寝食难安。当晨光再次染亮窗棂,他终于向姑父姑母郑重辞行。
“姑父,姑母,”韩沐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滞涩,深深一揖,“蒙二老收留多日,此恩此德,沐儿铭记于心。然父母血仇未雪,沐儿身为人子,断无颜面偏安于此享乐。西北之行,势在必行,恳请二老允准。”
堂屋内一片沉寂。姑母的眼圈瞬间红了,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她走上前,颤抖的手抚过韩沐的面颊,声音哽咽:“沐儿…你这孩子,性子随了你爹,倔得很…姑姑知道拦不住你…只求你…千万保重自己…事不可为,切莫强求…留得青山在…” 她说不下去了,只是反复摩挲着韩沐的臂膀,仿佛想将平安的祝福揉进他的骨血里去。
林渊沉默地站在一旁,这位行走江湖大半生的男人,脸上刻满了忧虑与无奈。他拍了拍韩沐的肩膀,力道沉稳,带着长辈的嘱托:“沐儿,你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姑姑的话,是金玉良言。记住,查归查,仇归仇,行事莫要被仇恨蒙蔽双眼,失了理智分寸。行走江湖,锋芒需敛,慎之又慎。”
韩沐重重地点头:“侄儿谨记在心。”
随后,韩沐走向黑狗。阿墨似乎早已感知到即将到来的离别,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硕大的头颅蹭着韩沐的胸口,低低嘶鸣。韩沐抚摸着它的毛发,眼神柔和下来,却又透着不舍:“阿墨,听话。”他望向林星月,目光恳切:“星月,阿墨…就拜托你了。它性子烈,却极通人性,平日里多带着它跑跑。”
林星月用力点头,声音清脆而坚定:“韩大哥放心!阿墨交给我,一定把它养得好好的。”她故作轻松地笑着,想冲淡离别的哀愁,但眼底深处那抹化不开的担忧与怅然,却骗不了人。阿墨仿佛也听懂了主人的托付,甩了甩尾巴,将头转向林星月,黑亮的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韩沐,发出不安的响鼻声。
“好。”韩沐深深地看了林星月和阿墨一眼,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字。他转身,再次向姑父姑母深施一礼,不再多言。动作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韩沐利落地翻身上马——马蹄声在清晨薄雾笼罩的小院石板路上响起,显得格外清脆,也格外刺耳。
没有过多的送行,姑父姑母和林星月只是站在院门口,默默望着那道挺拔却孤寂的青衣背影,在初升的日光中,渐行渐远,最终融入了通往西北的官道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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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韩沐并未直奔西北。异常的詹家,如同毒藤般缠绕在他心头,不查个清楚,西北之行也无法真正开始。当夜幕再次降临大地,万籁俱寂之时,韩沐已悄然折返,一人一马,如同黑夜中的幽灵,直扑詹家所在的方位。马蹄裹布,在官道上踏不出声响,只有低沉的嘶鸣偶尔撕开寂静,又被夜风吞没。白日阳光下的离愁别绪,此刻已被凛冽的夜色和亟待解开的谜团彻底压过。
前方,便是詹家那依山而建、灯火依稀的高门大院,在黑暗的山影映衬下,显得庞大而阴森。韩沐勒住马,深邃的眼中寒光一闪,仿佛凝结了千年不化的寒冰。他深吸一口带着山林露水和肃杀之气的夜风,将长剑悄然握紧了几分。
“笃笃笃——” 马蹄裹布,敲门声显得异常沉闷。静候片刻,侧门“吱呀”开了一条缝,露出詹府老管家那张刻薄而警惕的脸。灯笼昏黄的光线映着他深陷的眼窝,浑浊的老眼上下扫视着门外的不速之客。一袭青衣,背负长剑,面容冷峻,尤其那双眼睛在暗夜里亮得惊人,带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锐气。“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管家声音沙哑,语带不善。
“求见詹家主,有要事相询。” 韩沐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穿透夜幕。
“家主早已安歇!有事明日再来!” 管家断然拒绝,便要关门。
几乎在门扇欲合的瞬间,韩沐的脚已卡入门缝!力道不大,却如磐石般牢固。管家脸色一变:“好胆!竟敢硬闯!” 一声尖利的呼哨响起,门内霎时冲出数名持棍棒刀枪的护院,个个凶神恶煞。
“拿下这狂徒!” 管家厉喝。
棍棒带着风声劈头盖脸砸来!韩沐眼神一冷,身形如鬼魅般晃动,动作却似行云流水。没有拔剑,只是单掌一引一带,拍在持棍者腕上,那人便觉虎口剧痛,棍子脱手飞出。同时脚步轻错,侧身避开劈来的朴刀,脚尖在其膝弯处闪电般一踢,那壮汉便惨叫着跪倒在地。转眼间,三四名护院已东倒西歪。管家见势不妙,尖声高喊:“有强敌!快来人!”
一时间,沉寂的詹府被尖锐的警报声和打斗的呼喝打破。更多家丁护院从各处涌向门口,灯笼火把照亮了半个前院。
就在家丁们蜂拥而上,试图将韩沐围在中心群殴之际,一声沉浑的断喝自内院传来:“都给我住手!”
人未至,声先到。这声音并不洪亮,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压过了现场的嘈杂。众人闻声一顿,攻势立止,纷纷闪开一条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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