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上的突破让王钦稍感宽慰,但情感的轨迹却似乎停滞不前。他与林晓霞和柳明月的关系,依然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像一架古老的天平,两端承载着不同质地的情感,在岁月的尘埃中微微晃动,却始终没有真正倾斜。
林晓霞远在东北,是他过去生活的坚实锚点。她的书信如同定期抵达的驿站消息,总是先详细汇报东北代销业务的进展,账目清晰,条理分明。然后,才会在信的末尾,不着痕迹地添上几句叮嘱:“南方湿热,注意肠胃”、“熬夜伤神,工作再忙也要休息”。她的关切是含蓄的,藏在朴素的字句后面,如同北国冬夜里窗上的冰花,看似寒冷,却映射着屋内的暖意。王钦的回信也多是报喜不报忧,将深圳的机遇和公司的进展细细描述。他感激晓霞的付出,这份感激里混杂着亲情般的习惯和沉甸甸的责任。那份感情,仿佛黑土地里深埋的种子,踏实而厚重,却少了些破土而出的冲动。
柳明月则在杭州,沿着她既定的精英轨迹前行。她毕业后进入了政府某经济部门,偶尔会来深圳出差。她的到来,总能带来一些宏观层面的信息和清新的视角。他们的见面,多是在咖啡馆或餐厅,话题围绕着经济形势、行业动态和商业信息展开。这是智力上的交流与碰撞,彼此欣赏对方的见识与能力。偶尔,在谈话的间隙,王钦也能感受到柳明月目光中一丝超越工作伙伴的意味,但他总是下意识地用更理性的讨论将其化解。他欣赏她的才华与明媚,却也清醒地意识到彼此世界存在的差异。而柳明月,自有她的骄傲与矜持,也从未越界。
王钦便在这忙碌中,近乎本能地将个人问题搁置起来。他像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钟表,用事业的节奏掩盖了内心的微妙声响。直到那个秋天的周末,平衡被一句平静的话打破。
柳明月再次来深圳调研。公事结束后,王钦陪她在华侨城散步。秋意微凉,夕阳给湖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两人走在幽静的小道上,闲聊着近况。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湖畔,柳明月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王钦,语气平静却认真:
“王钦,我可能要结婚了。”
王钦一愣,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被轻轻抽走。但他很快调整过来,脸上露出习惯性的笑容:“恭喜啊!是哪位青年才俊这么有福气?”
“家里介绍的,门当户对,在省委工作。”柳明月淡淡地说,目光却仔细看着王钦的反应,“人还不错,稳重可靠。”
王钦沉默了片刻。他意识到,在那一瞬间的失落之后,涌上心头的竟是一种释然。他迎着她的目光,真诚地说:“那很好。祝福你,明月。你值得最好的。”
柳明月看着他眼中真诚的祝福和那份清晰的释然,忽然笑了,笑容里有些许复杂,但更多的是洒脱:“谢谢。看来……我们终究是两条平行线。做一辈子的朋友和合作伙伴,也不错。”
王钦也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轻松:“当然,一辈子。”
这场简短的谈话,像一场温和的告别仪式,为两人之间那段若有若无的情愫画上了一个清晰的休止符。送走柳明月,王钦感到一种莫名的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枷锁。他明确地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天平,早已倾斜。
当晚,他给林晓霞写了一封长信。不同于以往只谈工作,这次他详细描述了火灾后的艰辛、研发主板的狂喜、以及对未来的展望。在信的末尾,他写道:“晓霞,这些年,辛苦你了。没有你在后面的支持,我可能撑不到今天。等这边局面再稳定些,我想接你来深圳看看。这个城市,充满了机会和挑战,或许……也会有我们的未来。”
信寄出后,王钦有些忐忑。几天后,他收到了回信。林晓霞在信里照例详细汇报了东北的工作,然后,在最后一段,她写道:“王钦哥,你的信我反复看了很多遍。深圳很远,也很陌生,但我愿意去看看。只要……你需要我在那里。”
没有华丽的辞藻,但那份沉静的愿意和毫无保留的信赖,让王钦的心瞬间被填满。他立刻打电话到东北公司,找到了林晓霞。
“晓霞,信我收到了。”王钦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电话那头传来林晓霞轻轻的声音。
“等我处理好手头的事,就去接你。”王钦说。
“……好。”
无需多言,一切尽在不言中。王钦开始积极为林晓霞来深做准备,租房子,置办家具,并计划让她负责公司的财务和内务。
然而,就在他准备动身回东北接人时,一个突如其来的政策消息打乱了他的计划:国家发布了关于加强对电子计算机及其配件产品进口管理和质量监管的通知,同时鼓励国内自主创新。王钦敏锐地意识到,这既是挑战,更是巨大的机遇,必须立刻抓住这个窗口期!
接林晓霞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推迟。他打电话向她解释,语气充满歉意。林晓霞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轻声却坚定地说:“工作要紧。我等你。另外……如果需要东北这边配合申请什么材料,告诉我,我来准备。”
她的理解和支持,让王钦既愧疚又感动。他再次全身心投入到新的战斗中。但这一次,他的心中是踏实的。南国的天空下,一份历经岁月沉淀的情感,终于悄然落定,化为彼此前行路上最坚实的后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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