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钦在深圳一待就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他像一块海绵,疯狂吸收着特区的一切信息。他褪去了大学生的青涩,皮肤晒黑了,嘴唇因为焦急和说话过多而起皮,但眼神却愈发锐利和坚定。
他基本摸清了情况:在深圳办厂,政策确实优惠,地价便宜,税收减免,但手续繁琐,需要打通各个环节。最大的优势是毗邻香港,元器件采购和信息获取极为便利。
电路板(pcb)加工,在当时的内地还属于高技术行业,主要集中在几家国有大厂,服务军工和重点工程,根本看不上香港小厂的小批量订单。而这,正是王钦的机会!
他初步规划:先期投入主要购买一台二手的光绘机、一台蚀刻机和一台钻孔机,核心的曝光和显影可以暂时外包(香港有专业作坊),集中力量攻克制板和质检环节。主打双面板和小批量、快速响应的服务模式。
启动资金预估需要五万元左右,这是一笔巨款!
他盘点了一下自己的资产:杭州“求是电子”的流动资金和利润大部分已投入扩大再生产,能抽调的不多;东北公司那边,刚刚经历了孙卫东的事,资金也紧张。
唯一的办法,是融资。
他首先想到了香港渠道。通过华强北的摊主介绍,他接触了几个香港的小电子厂老板。对方对他的技术背景和想法很感兴趣,但提到投资都闪烁其词,更倾向于下订单而不是入股。
看来,想依靠港资不太现实。
他又想到银行贷款。但当时对个体和私营企业的贷款门槛极高,几乎没有可能。
剩下的,只有自筹和……吸引国内的合伙人。
王钦给杭州的柳明月和东北的赵大军分别发了长信(电报太贵且说不清),详细阐述了自己的深圳计划和电路板厂的巨大前景,并提出了融资方案:他希望两地公司都能投资入股,同时他也愿意让出一部分个人股份,吸引新的资金。
信发出去后,就是焦急的等待。
利用这段时间,王钦继续寻找合适的厂房。最终,他在上步工业区(现华强北附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仓库,面积不大,但水电齐全,租金相对便宜。他咬牙用身上剩余的钱付了定金。
等待回音的日子里,王钦也没闲着。他凭借浙大学生的身份和过硬的技术知识,竟然混进了深圳举办的一个小型电子技术交流会。会上,他结识了几个来自内地科研院所和国有大厂的工程师,甚至还有一个新加坡的华裔商人。
与这些人的交流,极大地开阔了他的眼界,也让他对电路板的技术和市场需求有了更深的了解。那个新加坡商人对他很感兴趣,互留了联系方式。
十天后,回信陆续到了。
柳明月的回信很快,态度积极。她认为计划很有前景,表示可以说服校办工厂投入一部分资金(毕竟挂靠关系),但她个人资金有限。同时,她提醒王钦注意政策风险,建议他最好能找到一个有实力的挂靠单位。
赵大军的回信慢一些,但更实在。他召集了王建国、周电工等公司元老开会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应该支持王钦。东北公司可以挤出两万元资金,但要求占股比例不能太低,并且希望深圳厂将来能优先采购东北的元器件(如果质量达标)。赵大军在信末写道:“兄弟,放手去干!家里这边有我!”
两万元!这简直是雪中送炭!王钦激动不已。
虽然资金还有缺口,但希望大增。王钦立刻回信,同意了东北的投资条件和持股要求,并催促资金尽快到位。
有了东北的托底,王钦底气足了很多。他开始跑政府相关部门,咨询办厂手续。过程果然繁琐,各个部门踢皮球,对个体办厂(尤其是高科技)既无先例也无热情。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际,转机出现了。
那个在技术交流会上认识的新加坡华裔商人,突然来招待所找他。对方开门见山,表示经过考察,对王钦的电路板项目很感兴趣,愿意投资三万美元,占股百分之四十,并且可以帮助从新加坡引进一台淘汰但尚可用的半自动生产线!
三万美元!按当时的黑市汇率,远超五万人民币!还有设备!
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但王钦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他冷静地分析了利弊:好处是资金和设备瞬间到位,工厂起点更高;坏处是控股权减弱,而且对方是外商,合作中可能存在文化和管理上的摩擦,政策风险也更大。
是接受外资快速起飞,还是坚持内资缓慢爬行?
王钦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战略抉择。
他需要时间思考,也需要和国内的伙伴商量。
他告诉新加坡商人,需要几天时间考虑。
夜晚,王钦站在招待所门口,望着特区璀璨的灯火和忙碌的工地,心潮澎湃。
机会就在眼前,但陷阱也可能隐藏其中。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他必须做出最符合长远利益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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