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天气干冷,但阳光不错。
一大早,王钦三人就拉着沉重的板车,走了十几里路,来到了刘家公社。大队会计早已在约定的仓库门口等着,看到满满一车货,眼睛笑成了缝,热情地把他们迎进去。
“放心,都安排好了!等下午分完红,我就用大喇叭喊一嗓子,说公社为了方便社员,组织了代购点,就在仓库这边!”会计拍着胸脯。
王钦递过去一包“大前门”香烟:“麻烦叔了。”
“不麻烦!为人民服务嘛!”会计熟练地接过烟揣进兜里,态度更加热络。
趁着社员们还在打谷场开会分红,王钦三人抓紧时间布置“卖场”。仓库门口摆开两张破桌子,暖水瓶擦得锃亮,一字排开,胶鞋按尺码摆好,小商品也陈列整齐。甚至还弄来一个暖瓶倒了开水,免费给来看货的人喝。
王钦还让孙卫东用红纸写了几个大字:“便民代购点”、“凭分红条优先”。
气氛营造得十足。
中午时分,打谷场那边传来了喧嚣声,分红开始了!隐约能听到念名字、按手印、数钱的欢呼声。
王钦三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下午两点多,公社的大喇叭响了:
“全体社员注意啦!全体社员注意啦!公社为了方便大家购买年货,特设便民代购点,有暖水瓶、胶鞋、肥皂等紧俏商品,数量有限,欲购从速!地点在公社仓库!凭今天的分红条优先购买!”
喇叭一连喊了三遍。
仿佛一滴冷水滴进了热油锅,整个公社瞬间炸了!
刚刚拿到钱的社员们,正愁有钱没处花,听说有不要票的暖水瓶和胶鞋卖,顿时蜂拥而至!
“在哪呢?代购点在哪呢?”
“真有暖水瓶?啥牌子的?”
“俺要胶鞋!给俺闺女买一双!”
仓库门口瞬间被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别挤!排好队!一个个来!都有份!”赵大军嗓子都快喊哑了,努力维持秩序。孙卫东则负责收钱,忙得满头大汗。
王钦坐镇中央,负责介绍商品、回答问题、以及最关键的价格把控。
“老乡,这暖水瓶,保温暖48小时!外面卖八块五还要票,咱们这不要票,只卖九块!”
“胶鞋,结实耐穿,四块五一双!”
价格比市面零售略高,但省去了票证和进城的麻烦,对于刚刚分红、手握现金的社员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给我来一个暖瓶!”
“我要两双胶鞋,41码和38码!”
“肥皂!给我来五条!”
现金像流水一样涌来,大部分是皱巴巴的毛票,偶尔还有大团结(十元钞)。孙卫东收钱收到手软,带来的帆布包很快就鼓了起来。
王钦一边卖货,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注意到人群外围,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其他公社或者附近厂矿的人也在张望,显然是听到消息过来的。
他心中一动,对赵大军使了个眼色。赵大军会意,挤过去低声跟那几人交谈起来。不一会儿,那几人脸上露出喜色,也跟着排起了队。这是意外的客户!
大队会计也在一旁帮着维持秩序,吹嘘这些商品多么紧俏,多么难得,无形中更刺激了购买欲。
不到两个小时,二十个暖水瓶销售一空!胶鞋也只剩下了几双小码的。肥皂、手套等小商品更是早被抢光。
后来的人没买到,捶胸顿足,围着不肯走。
“老乡们,别急!下次!下次我们还来!”王钦大声安抚着,“大家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跟会计叔登记一下,我们尽量想办法!”
这话既安抚了情绪,又为下一次销售铺好了路,还把大队会计牢牢绑在了他们的船上。
会计也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连连点头。
人群渐渐散去。仓库门口一片狼藉,但王钦三人的脸上却洋溢着无法抑制的兴奋和疲惫。
关上仓库门,三人也顾不上收拾,立刻开始清点战果。
一堆小山似的毛票,还有不少一元、两元、五元甚至十元的钞票。
手指蘸着唾沫,一张张地数。
“一百八十七块三毛五!”孙卫东报出最终数字,声音都在发抖。
成本(定金+自有资金)六十五块,销售额一百八十七块三毛五!毛利润高达一百二十多块!扣除答应给大队会计的一成(十八块七毛三),再扣除运输成本(忽略不计)和下次的定金,净利接近一百块!
相当于三个正式工人一年的工资总和!
赵大军和孙卫东看着那堆钱,眼睛都直了,呼吸粗重。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更没想过自己能亲手赚到这么多钱!
“兄弟……我们……我们成功了!”赵大军激动地抓住王钦的胳膊。
王钦虽然也心潮澎湃,但还能保持冷静。他快速将钱分成几份。
“这是会计叔的。”他数出十八块七毛,递给孙卫东,“卫东哥,辛苦你送过去,务必感谢。”
“这是还给供销社的本金和货款。”他数出相应的钱,单独放好。
“剩下的,”他看着眼前还剩的九十多块钱,“按照事先说好的,本金收回,利润平分。”
他毫不犹豫地将利润分成三份,每份三十多块,将其中两份推到赵大军和孙卫东面前。
“这……这么多?”孙卫东手都在抖,不敢拿。
“说好的,就该拿。”王钦语气坚决,“没有你们前期的打听和关系,这事成不了。这是你们应得的。”
赵大军看着眼前厚厚的钞票,眼圈突然有点红。他插队多年,返城后受尽白眼,穷困潦倒,何曾被人如此尊重和信任过?又何曾获得过如此丰厚的回报?
“兄弟!没说的!以后我赵大军这条命,就跟你干了!”他哑着嗓子,重重说道。
孙卫东也激动得连连点头。
王钦知道,经过这一役,他才真正赢得了这两个伙伴的死心塌地。
回去的路上,板车轻快了许多。夕阳西下,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王钦看着远方笼罩在暮色中的城市轮廓,心中豪情万丈。
第一桶金,终于落袋为安。
而他知道,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有了这笔启动资金,他的很多计划,都可以加速推进了。
更重要的是,他拥有了一个初步可靠的小团队。
夜幕降临,王钦怀揣着属于他的那份“巨款”,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百货大楼。
他要用这笔钱,给家里添置一件真正像样的东西——一台收音机。
不仅是为了让父母妹妹听听新闻戏曲解闷,更是为了能第一时间捕捉到那个即将震惊全国的消息——恢复高考的正式通知!
他预感,那一刻,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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