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某条经过“复古改造”、充斥着网红店铺和小资情调的商业街角落,“雾隐酸汤鱼”的招牌并不起眼。这是秀娥在龙阿婆和小满的默许下,再次尝试走出大山的据点。与上次在清水镇不同,这次她们更加谨慎,摊位选址偏僻,营业时间也不固定,更多是作为一种试探和与外界保持微弱联系的窗口。
秀娥依旧沉默寡言,低着头专注地熬煮着她的酸汤。那锅老卤经过寨子里地脉灵气的滋养,以及她自身在经历变故后心境的沉淀,味道愈发醇厚内敛,不再仅仅勾人食欲,更带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抚慰人心的力量。一些偶然尝过的食客,将其誉为“有灵魂的酸汤”,在小圈子里渐渐有了口碑。
小满没有陪同前来,她需要留在寨子里继续修行,并警惕地下室和“研究会”的动向。陪同秀娥的是两位更加沉稳机警、且跟着龙阿婆学过几手粗浅拳脚和辨识草药本领的寨中汉子。
这天傍晚,华灯初上,摊位前客人不多。一个穿着考究唐装、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中年男人,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看起来约莫五十岁上下,手指白皙修长,戴着一枚水色极佳的翡翠扳指,眼神温和,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像个富态的闲散老爷。
他站在摊位前,没有立刻点单,而是微微眯起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空气中那独特的酸香。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温润:“老板娘,你这汤……有点意思。给我来一碗,尝尝。”
他的语气很平常,但秀娥却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扫过全身。她低着头,应了一声,手脚麻利地盛汤煮鱼。
汤碗端上,乳白色的汤底翻滚着红色的辣油,嫩白的鱼片沉浮其间,配着清新的香茅和薄荷,卖相极佳。
那男人拿起汤匙,先是舀了一勺清汤,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才缓缓送入口中。他闭上眼睛,细细品味,脸上的表情从平静到微微惊讶,再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沉醉。
“妙……妙啊!”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看着秀娥,笑容更加和煦,“这汤底,醇厚绵长,酸得恰到好处,勾人食欲却不刺激。更难得的是……这里面,有山野的灵气,有……人情的味道。老板娘,好手艺!”
秀娥被他夸得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
男人不再多说,慢条斯理地吃着鱼,喝着汤,动作优雅,仿佛在品尝什么绝世珍馐。他将一整碗酸汤鱼,连同配菜,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吃完后,他掏出做工精致的真丝手帕擦了擦嘴,放下远超餐费数倍的钱,对秀娥笑道:“老板娘,你这汤,是我近十年来吃过最特别的东西。我会再来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步伐从容,很快消失在熙攘的人流中。
秀娥看着那叠钞票,又看了看空空的碗底,心里非但没有欣喜,反而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个男人,太奇怪了。他的赞美听起来真诚,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深处,仿佛藏着一只贪婪的饕餮,刚才吃下去的,似乎不仅仅是食物。
她收拾碗筷时,发现那只男人用过的汤碗,碗底竟然凝结了一层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带着一股淡淡的、类似香火燃尽后的灰烬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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