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黑暗、逼仄,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灰尘和霉味。小满不顾一切地向前爬行,手肘和膝盖被粗糙的管壁磨破,火辣辣地疼。身后那恐怖的咆哮和黑色发丝蠕动的“沙沙”声,如同追命的符咒,刺激着她透支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潜能。
她不知道爬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以及一股相对清新的空气。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撞开了管道尽头的出口挡板,狼狈不堪地滚落出去。
刺眼的阳光让她瞬间闭上了眼睛。她发现自己落在了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无人小巷的角落里。身后是工地高大的围墙,她竟然从地下直接爬到了工地外面!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她瘫软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相对干净的空气,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刚才在地下空间的那一幕,如同噩梦般在她脑中回放。
那井下的恐怖存在,那邪术师阴险的手段,那绝境中爆发出的、融合了苗银片、酸汤引子、经血之力和锁片生机的神秘力量……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却又刻骨铭心。
她检查了一下自身,苗银片已经彻底黯淡无光,变成了普通的银饰。那瓶浓缩酸汤引子也消耗殆尽,玻璃瓶空空如也。唯有黄金锁片依旧贴身藏着,那五道裂痕清晰可见,只是第五道的黑芒淡去了很多,而旁边那一道淡金色的、细微的第六道裂痕雏形,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这锁片,果然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此刻,她浑身脏污,衣衫褴褛,体力耗尽,精神更是疲惫到了极点。隐踪符的效果早已消失,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地方藏身。邪术师发现她逃脱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挣扎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守墓人老头最后提到的“清源观”,在城南。那里或许是她下一步唯一的去处。
她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偏僻的小巷艰难前行。身体的虚弱和过度消耗让她头晕眼花,小腹的坠痛也因为之前的惊险和力量透支而加剧。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
路上有行人投来异样和警惕的目光,她这副模样实在太过可疑。她只能尽量低着头,加快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再次晕倒时,一座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道观,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尽头。青瓦灰墙,古朴的山门上挂着“清源观”的牌匾。观宇不大,甚至有些破旧,但透着一股难得的清净气息。
终于……到了。
小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走到观门前,伸手想要敲门,眼前却是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她仿佛看到观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的老道士,正站在门口,用一种看似浑浊、实则洞悉一切的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
小满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净却坚硬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带着皂角清香的薄被。伤口已经被简单处理过,换了干净的布条。体内的虚弱感依旧强烈,但那种濒临崩溃的精神压力却缓解了许多。
她身处一间简朴的客房,窗外是道观安静的庭院,偶尔能听到几声鸟鸣。
“醒了?”一个平和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小满转头看去,正是她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个白发老道士。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散发着草药清香的米粥走了进来。
“贫道玄尘,是这清源观的观主。”老道士将粥放在床头的矮几上,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丫头,你身上业障缠身,煞气盈体,却又带着一丝……难得的生机。能在‘地秽’和‘噬魂丝’的追杀下逃出生天,还引动了‘逆鳞’中的一线生机,看来龙三妹没有选错人。”
他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么多!连“地秽”、“噬魂丝”甚至锁片(他称之为逆鳞)的秘密都知道!
小满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却被玄尘道长轻轻按住。
“虚礼就免了。先把这碗‘安神粥’喝了,恢复点力气再说。”道长将粥碗递到她手中,“你昏迷时,身上的‘钥匙’躁动不安,贫道已暂时用清心咒将其安抚。”
小满感激地接过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米粥下肚,带来一股暖流,让她冰冷的四肢百骸都舒服了许多。
喝完粥,她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便将之前的经历,从家中变故、地下室恶灵、被迫来到省城、发现凶楼秘密、潜入工地直到绝境逃生的经过,简明扼要地告诉了玄尘道长,只隐去了经血相关的细节。
玄尘道长静静地听着,手指缓缓捻动着腕间的一串古朴念珠,脸上并无太多惊讶之色,仿佛早已洞悉世事。
“果然如此……”听完小满的叙述,道长轻叹一声,“龙家祖坟被毁,地母逆鳞震动,诅咒降临。后代子孙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以邪术掩盖罪孽,甚至杀人献祭,致使怨气冲天,煞气成局。你能撑到现在,已属不易。”
“道长,您知道那‘混凝土人柱’和账本吗?我必须拿到它!”小满急切地说。
玄尘道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那‘人柱’确是关键。账本记录着罪证,或许能平息部分亡魂怨气,也是你们龙家向地母忏悔的凭证。但是……”他目光深邃地看着小满,“你以为,拿到了账本,揭露了真相,一切就会结束吗?”
小满愣住了。
“地母之怒,源自根脉被毁,安宁被扰。账本,不过是这怒火上浇下的一瓢油。就算你拿到了,惩治了有罪的活人,那深埋地底、积郁了数十年的怨气煞局,又该如何化解?那被惊醒的、贪婪的地秽邪灵,又该如何平息?”
道长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了小满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头。是啊,就算拿到了账本,找到了害死二伯母的凶手,那工地和凶楼下的恐怖存在,依旧还在。家族的诅咒根源,并未消除。
“那……那我该怎么办?”小满的声音带着一丝茫然。
玄尘道长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棵苍劲的古柏,缓缓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地母的愤怒,需要龙家血脉的诚意来平息。祖坟的煞局,需要至亲之血来洗刷。而那滋生的邪秽,则需要更强大的、源自地母本身的力量来净化。”
他转过身,目光如电,看向小满:“你需要做的,不仅仅是找到账本。你需要在特定的时辰,带着那本记录罪证的账本,以及你那枚既是诅咒也是希望的‘逆鳞锁片’,重返被毁的祖坟核心之地。以你龙家嫡系血脉的身份,以账本为证,向地母忏悔,并引动锁片中那一线生机,尝试……重塑地脉安宁。”
“这过程极其凶险,九死一生。你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更坚定的意志,以及对自身血脉更深的理解和掌控。”
玄尘道长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在你做好准备之前,可以暂时留在观中。贫道虽无法直接插手你们龙家的因果,但护你一时周全,传你一些固本培元、静心凝神的法门,还是可以的。”
小满看着玄尘道长,心中百感交集。前路依然凶险,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也有了更明确的方向。
她摸了摸胸口的黄金锁片,那五道裂痕和一道淡金雏形,仿佛是她命运的缩影。
“谢谢道长。”她轻声说,眼神却重新变得坚定,“我会留下来的。请您教我。”
复仇与揭露,只是开始。真正的救赎与清算,还在后面。而她,必须变得更强,才能承担起这份沉重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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