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内,空气凝固如铁。
沈啸那句话如同惊雷,在顾清影耳边炸开。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她在窃听,甚至精准地说出了“幽灵专列”!
顾清影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倒流。她放在膝上的手微微蜷缩,指尖触碰到了藏在裙褶里的微型刀片。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刃,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怎么?想杀我灭口?”沈啸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低笑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更凑近了些,带着血腥气和雪茄味的气息几乎将她笼罩,“在这里?在我的车上?”
他语气里的笃定和戏谑,像一盆冰水,浇熄了顾清影瞬间涌起的杀心。她迅速冷静下来。不行,不能动手。且不说在行驶的车内动手成功率有多低,就算成功了,她也绝对无法脱身。沈啸既然敢如此摊牌,必然留有后手。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下来,脸上甚至重新挂上了那副惯有的、带着些许疏离的浅笑:“站长说笑了。清影只是震惊于站长的……未卜先知。”
她避开了“阎王”这个代号,试图模糊焦点。
沈啸满意地看着她瞬间的情绪控制和反应,就像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不是未卜先知,是算无遗策。”他靠回座椅,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受伤手臂上松散的手帕,“从你踏入百乐门的那一刻起,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棋盘上。”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再次切入核心:“‘幽灵专列’的情报,你打算怎么处理?交给军统?还是……通过你的某个秘密渠道,送给江北的新四军?”
顾清影的心脏再次狠狠一缩!他连这个都猜到了?!他到底知道多少?
她面上不动声色,甚至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站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只是偶然听到一些模糊的信息,正打算回去后向您汇报。至于新四军……这从何说起?”
“还在装?”沈啸嗤笑一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折叠起来的纸条,在顾清影面前缓缓展开。
当看清纸条上的内容时,顾清影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上面,是用密写药水书写、显影后的一段电文副本,内容正是她前几天冒险传递给地下党的一条关于日军物资仓库的次要情报!虽然并非核心机密,但这足以证明,她与地下党有联系!
他是怎么截获的?!她每次发报都极其小心,使用的密码也是最高级别!
“很惊讶?”沈啸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语气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愉悦,“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别忘了,上海滩的无线电监测,有一半攥在我手里。你的发报手法、时间规律,甚至你那个秘密电台可能的位置范围……我都有所察觉。”
他轻轻弹了弹那张纸条:“这条小鱼,只是用来确认我的猜测。现在,告诉我,‘幽灵专列’这条大鱼,你准备往哪个池塘里送?”
顾清影的大脑飞速运转。沈啸掌握了证据,但似乎还没有确凿到能立刻置她于死地,否则他不会在这里跟她“谈”。他想要什么?逼她彻底倒向军统?还是……有更大的图谋?
她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
沈啸也不催促,好整以暇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夜景,仿佛在欣赏什么美景。车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和两人之间无声的较量。
良久,顾清影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站长想要我怎么做?”
妥协了?不,这只是以退为进。
沈啸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很简单。第一,‘幽灵专列’的情报,你知我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会安排军统的人进行拦截,功劳,是我们两个人的。”
顾清影心中冷笑,果然是想独吞功劳,并且将她彻底绑上他的战车。
“第二,”沈啸的身体再次前倾,带来强大的压迫感,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顾清影耳畔的发丝,动作暧昧,语气却不容置疑,“从今往后,你只属于我。你的情报,你的行动,甚至你这个人,都只能为我所用。断绝和其他所有渠道的联系,尤其是……那些不该联系的人。”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刚刚凝固的血迹的黏腻感,让顾清影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没有躲开,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站长这是在逼我?”她抬起眼,直视沈啸,眼底没有了之前的柔弱,只剩下冰冷的锋芒,“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沈啸笑了,那笑容冰冷而残忍,“很简单。明天,不,也许今晚,佐藤一郎和李群的办公桌上,就会出现这份电文副本,以及关于你真实身份和多重间谍嫌疑的详细报告。你说,他们是会相信一个来历不明的‘贵族遗孤’,还是相信我这个为他们提供了无数‘可靠’情报的军统站长?”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恶魔般的诱惑:“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杀了我。但那样的话,我安排好的后手会立刻启动,所有关于你的证据会同时送到佐藤、李群,甚至重庆戴老板那里。你会成为三方势力共同追杀的叛徒,死无葬身之地。”
顾清影看着他,看着这个步步为营、将她的退路几乎全部封死的男人。她之前还是低估了他的狠辣和算计。
车内再次陷入死寂。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就在沈啸以为她快要崩溃屈服的时候,顾清影忽然也笑了。那笑容不像她平时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浅笑,也不是伪装柔弱时的楚楚可怜,而是一种带着几分妖冶、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轻轻拨开沈啸停留在她耳畔的手,动作并不激烈,甚至带着一丝挑逗的意味。
“站长真是好算计。”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越,却多了一丝慵懒和漫不经心,“不过,站长似乎忘了考虑一件事。”
“哦?”沈啸挑眉,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想看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站长既然查过我,就应该知道,我父亲,竹内大纲,虽然家族没落,但在日本国内,尤其是在反战派和某些贵族圈子里,并非毫无影响力。”顾清影微微抬起下巴,露出纤细优美的脖颈,像一只高傲的天鹅,“如果我‘意外’死在上海,或者被扣上任何莫须有的罪名,您觉得,我父亲和他身后的势力,会善罢甘休吗?到时候,引起的国际纠纷,以及日本军方内部可能出现的动荡……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或者说,重庆的戴局长,愿意看到这样的局面吗?”
她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中了沈啸计划中一个容易被忽视、却可能引发巨大连锁反应的环节!
沈啸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愕然,随即变得深沉。他确实考虑过竹内大纲的背景,但更多地是将其视为顾清影的护身符,却没想到她会以此作为反击的武器,而且角度如此刁钻!
顾清影趁着他瞬间的迟疑,继续加码,语气变得柔软,却带着更深的威胁:“站长,与其两败俱伤,为什么我们不能……更深入地合作呢?”
她微微倾身,靠近沈啸,红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呵气如兰:“您要功劳,我可以帮您拿到。您要我……我也不是不能考虑。但前提是,互相尊重,各取所需。把我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不是吗?”
她将“各取所需”和“互相尊重”咬得很重,同时给出了一个模糊的、关于她自身的承诺,既是诱惑,也是警告。
沈啸盯着近在咫尺的这张绝美脸庞,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冰冷、妖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的复杂光芒,心中那股强烈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再次熊熊燃烧起来。
他喜欢她这副带刺的模样,更喜欢将她逼到绝境后,看着她如何挣扎、如何反击。这种博弈的过程,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和快感。
“互相尊重?各取所需?”沈啸重复着她的话,忽然低笑起来,笑声在车厢内回荡,“好!顾清影,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他猛地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力道不轻,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我可以给你想要的‘尊重’和空间。但记住你的话,‘幽灵专列’的情报,到此为止。而你……”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如同实质般抚摸过她的眉眼、鼻梁,最后停留在那娇艳欲滴的红唇上。
“我会等着你……自愿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说完,他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对峙从未发生,恢复了那副上位者的从容姿态。
“停车。”
轿车缓缓停在路边,距离顾清影的公寓还有一段距离。
“就送到这里吧,白玫小姐。”沈啸示意她下车,语气平淡,“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愉快。”
顾清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入夜色之中。
车门关上,沈啸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阴沉。他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已经停止流血的伤口,对前排的手下冷冷吩咐:
“给我盯死她!另外,立刻去查,竹内大纲在日本国内的详细人脉关系,我要知道,他到底有多大能量!”
“是!”
而走入夜色的顾清影,在离开沈啸视线范围的瞬间,挺直的脊背微微松弛,后背已然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番交锋,耗尽了她的心神。她暂时唬住了沈啸,争取到了一点喘息之机,但危机远未解除。
沈啸就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发动致命一击。
她必须尽快将“幽灵专列”的情报送出去,但绝不能通过之前的渠道了。沈啸一定在严密监控。
而且,她还需要一把更快的“枪”,来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严峻的局面。
她抬头望向漆黑的天幕,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冰冷。
交易已经达成,但游戏规则,由她来定。
猎杀,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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