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倏忽而至。
清晨的坠星港尚未从沉睡中苏醒,天地间弥漫着一层厚重的海雾,如轻纱般笼罩着鳞次栉比的屋舍与停泊的舟船,连海浪拍岸的声音都显得格外低沉,透着几分朦胧的沉寂。陈平悄然起身,没有惊动客栈的任何人,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晨雾,再次踏上了前往观星崖的路径。
观星崖下,林辰早已负手而立,一身星蓝法袍在薄雾中若隐若现。他身旁并肩站着两人,显然是星象阁派来同行的精锐弟子。
左侧是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着月白镶银边的法袍,衣袂无风自动,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她面容清冷,眉如远山含黛,眸似寒星凝霜,周身萦绕着一股凌厉无匹的气息,背上斜挎着一柄连鞘长剑,剑鞘古朴,隐隐有星光流转。林辰见陈平到来,连忙上前介绍:“陈前辈,这位是曲凌霜师姐,乃是我阁年轻一代的剑道翘楚,修为已至结丹中期,精擅‘飞星剑诀’,曾五次深入混沌裂谷外围执行任务,对那里的环境了如指掌。”曲凌霜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在陈平身上短暂停留,便移向远方,神色依旧淡漠,仿佛世间万物皆难入她眼。
右侧则是个身材瘦小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便于活动的灰黑色短打,腰间鼓鼓囊囊挂着好几个皮质锦囊,还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青铜罗盘,指针在盘中微微颤动。他修为稍弱,刚入结丹初期,但一双眼睛灵动异常,滴溜溜地转着,透着股机灵劲儿。“这位是赵小乙师弟,别看他年纪轻,在阵法、禁制破解以及天材地宝辨识上可是天赋异禀,此次便是我们的向导和探宝手。”林辰笑着补充道。赵小乙连忙上前一步,对着陈平拱手行礼,脸上满是敬畏,眼神中又藏着几分对未知旅程的兴奋:“陈前辈好!晚辈一定尽力帮大家探路、找宝贝!”
“陈前辈。”林辰再次拱手,语气郑重,“人已到齐,我们即刻出发吧。”说罢,他抬手一挥,一道银光从储物袋中飞出,落地瞬间化作一艘梭形飞舟。这飞舟通体银白,约莫丈许长,三尺宽,造型流畅,表面刻满了细密的星纹,正是星象阁特制的“穿云梭”。“此舟速度不慢,且能隐匿气息,不易被裂谷周边的妖兽察觉,正适合此次行动。”
四人依次登上穿云梭,林辰站在船头的操控位上,指尖灵力注入,星纹瞬间亮起,飞舟化作一道极淡的银光,悄无声息地升空,贴着海雾边缘,向着碎星屿深处疾驰而去。
穿云梭穿梭在星罗棋布的星辰残骸与扭曲的空间力场之间,速度虽不算极致,却异常灵活。陈平站在舟尾,能清晰感受到林辰操控的精妙——每当前方出现隐晦的空间涟漪或狂暴的能量乱流,飞舟总能提前预判,以毫厘之差险险避开,全程平稳无波。
赵小乙性子活泼,趴在舷窗边,指着外面不断掠过的奇特景观,压低声音向陈平介绍:“陈前辈您看那边!那片七彩斑斓的雾气,看着好看,其实是‘幻瘴’,里面蕴含着迷人心智的力量,就算是元婴修士陷进去,稍有不慎也会被心魔幻象吞噬,永远迷失方向!”他手指一转,指向远处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斑,“还有那个,看着像个小黑点,其实是小型空间裂缝,吸力极强,一旦靠近,连骨头都能给你绞碎!”说着,他又指向一片漂浮的破碎陆地,“那下面据说藏着一条废弃的灵石矿脉,可惜被一群‘蚀金蚁’占了,那些虫子连金石都能啃噬,遇上了可麻烦得很!”
陈平静静听着,偶尔点头回应。赵小乙的讲解生动具体,再结合此前在星文殿研读的典籍,那些原本只存在于文字中的危险,此刻都变得直观可感。碎星屿果然名不虚传,危险与机遇并存,每一寸土地都藏着未知。
曲凌霜则自始至终闭目养神,怀抱长剑端坐在舟中,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清冷星辉,对外界的一切都漠不关心,仿佛只是一尊没有感情的玉雕。
如此飞行了约莫一日光景,前方的景象渐渐变得诡异起来。
原本暗紫色的天空,此刻化作了浑浊不堪的混沌色泽,像是有人将黑、灰、褐、红等数种颜料狠狠搅在一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巨大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横亘在虚空之中,边缘闪烁着危险的银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远处,隐隐传来阵阵低沉的风吼,那风声不似寻常自然之风,带着一种尖锐的、仿佛刮擦灵魂的刺耳感,隔着穿云梭的护罩都能隐约感受到。
“大家小心!”林辰神色凝重起来,操控着穿云梭放缓速度,“我们已接近混沌裂谷外围,空气中的‘蚀骨煞风’已经开始弥漫,此风不仅侵蚀肉身,更能消磨神识与法力,大家速速运功护体,切勿长时间暴露在外。”
话音刚落,陈平便感觉到一股阴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即便有穿云梭的护罩阻隔,依旧让他皮肤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心念一动,体内混沌星力流转,一层淡淡的银灰色光晕自体表浮现,将那无形的煞风隔绝在外。这蚀骨煞风果然名不虚传,其中蕴含的腐蚀性能量极为霸道,若非他的混沌星力包容性极强、品质极高,恐怕也要耗费不少灵力才能抵挡。
另一侧,曲凌霜周身的清冷星辉骤然浓郁,如同月华笼罩全身,形成一道坚实的屏障,煞风触之即散,无法靠近分毫。赵小乙则慌忙从腰间锦囊掏出一张黄色灵符,灵力注入,灵符瞬间化作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只是光罩微微颤动,显然抵挡得颇为吃力。
穿云梭又小心翼翼地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的风吼愈发剧烈,混沌气息也浓郁到了极致。林辰操控着飞舟缓缓降落,最终停在一片布满尖锐碎石的荒原之上。这片大地仿佛被巨力生生撕裂,地面沟壑纵横,碎石棱角分明,泛着暗黑色的光泽,显然长期被煞风侵蚀。
四人走下飞舟,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前方——那里,是一个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深渊!
深渊之内,并非一片黑暗,而是翻滚着如同沸水般的混沌气流,五颜六色交织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极度灰败的死寂感,仿佛能湮灭世间一切生机。狂暴的蚀骨煞风正是从这深渊中呼啸而出,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声响,刮过碎石地面,发出“嗤嗤”的摩擦声,火星四溅。站在边缘向下望去,只觉得头晕目眩,心神仿佛都要被那无尽的混沌吸扯下去,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这里,便是混沌裂谷。
仅仅是站在边缘,那股足以湮灭一切的混乱与死寂之力,便让人心头发紧,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林辰收起穿云梭,脸色肃然地看向三人:“定星盘碎片就在裂谷深处,具体位置需要根据祖师留下的星图逐步指引寻找。但裂谷内部混沌乱流与空间碎片遍布,飞行极易被撕裂,我们只能沿着一些相对稳定的岩壁攀援而下,每一步都必须万分小心!”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陈平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恳切:“陈前辈,您所修的混沌功法,在此地或许能发挥奇效。待会儿进入裂谷,感知危险、寻找相对安全的路径,恐怕还要多倚仗您了。”
陈平缓缓点头,目光投向那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归墟之地的裂谷。怀中的无名石片此刻微微发烫,传来一股微弱却坚定的暖意,而识海内的灰色奇点,在这浓郁的混沌气息刺激下,竟隐隐躁动起来,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悸动,沉声道:“走吧。”
没有多余的言语,陈平率先转身,向着那通往未知与凶险的深渊,迈出了坚定的第一步。碎石在脚下发出轻微的脆响,仿佛是这场危险旅程的序曲。林辰、曲凌霜与赵小乙对视一眼,紧随其后,四人的身影渐渐向着裂谷深处而去,消失在翻滚的混沌气流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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