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训练了三个月之后,战争打响了。
林锋没有经历过战争,以前还想着,有什么战术、兵法,毕竟自己脑子里还躺着《武穆遗书》这样的旷世兵书。
只是没想到,边境这种时有发生的战争如此简单,就是两边列阵,然后冲杀。想想也是,毕竟也不是两国真的正式开战,只是两国边境的城市,每年通过战争,争夺附近一些土地资源、矿产资源今年的归属而已。
但就是再简单,战争终究是战争。
冲锋号角响起的那一刻,林锋感觉自己被人流裹挟着只能不断的向前冲,没有退路,没有归途,冲过去,杀过去,如果还活着,就在冲回来,杀回来。
开始冲杀之后,耳边再没有了战鼓和号角的声音,只剩下刀刃砍进骨头的闷响、垂死者的哀嚎、战马惊恐的嘶鸣,以及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多少人喉咙里发出的,不受控制的,像野兽一样的呜咽。
林锋不是没有杀过人,这几年接悬赏杀了很多人,可是这一刻,他仿佛是第一次接触杀人这件事。空气里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人畜粪便的恶臭味,以及一种奇怪的、甜腻腻的、像是屠宰场开了锅的味道,让他止不住地想要干呕。
他看见一个被开膛破肚的敌人,肠子流了一地,却还在用手徒劳地往肚子里塞。他还看见一面残破的军旗,被无数只脚踩进泥泞,上面沾满了模糊的血肉。
脚下的土地早已被血和成了稀泥,每踩一步都发出‘噗呲’的声响,粘稠得让人拔不出脚。
他看见敌人一枪刺过来,跟王二平时打的不可开交的小林子,一把推开了王二,长枪刺进了小林子的胸膛,小林子迎着枪向前冲,任由长枪将自己穿透,然后一刀砍在对方的脖子上,两人同归于尽。
他看见每天让弟弟给自己洗袜子的哥哥,面对砍过来的几把刀,直接把弟弟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上去。
他看见那个很喜欢吹牛自己一刀砍死了三个星罗士兵的黑脸大汉,嚎叫着举刀狂砍,真的舞出了一刀砍死三个敌人的气势,最终却死在了敌人的乱刀之下。
他看见那个每天炫耀着自己媳妇儿给自己做衣服的小伙,临死前,用手摩挲着甲胄里面的衣服,眼神里是留恋和愧疚。
他看见队里最好的刀手,大家都说他能一刀劈开飞箭。可混战中,他没死在正面拼杀里,却被一个摔倒的敌兵胡乱递出的长矛捅穿了腰腹,死得像个笑话。
他看见一个受了轻伤的敌兵正在爬行,想也没想就顺手补了一刀,那士兵回头看他,眼神里没有恨,只有像待宰牲口一样的哀求。他一愣,随即被后面的人推着继续向前,甚至来不及感到愧疚。
他记不住今天倒下的人都是谁。左边那个被战马踩碎胸骨的,可能叫李二狗;右边那个喉咙被流矢射穿的,昨晚还分过他半块饼。但现在,他们都只是地上的一滩烂肉,等着被乌鸦啄食。
这边冲过去的士兵,那边冲过来的士兵,大家就仿佛是被推进了磨盘里的黄豆,一茬接一茬的被碾碎。
林锋记得,他们好多人,还等着战争打完,回去给媳妇儿带边境特有的格桑花;他们好多人,还等着战争打完,回去告诉他儿子,老子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他们好多人,回不去了。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是被谁的死亡刺激到了,林锋这边突然爆发,一道道龙形掌影从他身前飞出,一道道爪影在身前纵横,一个个敌军士兵在他前方被撕碎。
在林锋开始‘发疯’的同时,林安三人也是一样的状况,战场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这样的战争,两国是默认不派遣魂师上阵的,对于普通人来说,魂师的杀伤力太大了。
随着林锋四人在战场上爆发,星罗的士兵的死亡率瞬间暴涨,很快对方将领也发现了这个情况,开始鸣金收兵。林锋由着本能冲杀,然后随着双方各自退兵,静立在遍布尸体的战场上。
淡金色的夕阳,洒在血肉模糊、红黑交杂的战场上,说不出来上空飘荡的气息,到底是悲伤,还是讽刺,抑或是悲凉。
回到己方营地,营地里再没有了之前的氛围,大家对林锋等人的态度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有的人看着他们,眼里是尊敬;
有的人看着他们,眼里是害怕;
有的人看着他们,眼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有的人看着他们,眼里带着的是不解和愤恨;
就连大王村的人,看向林锋他们的时候,眼里也带着复杂的神色,他们是知道林锋几人是魂师的,只是他们也没有经历过战场,也不知道在战场上,原来一切是这样的。
林锋知道,带着愤恨看向他们的人在想什么,他们在恨林锋,既然你有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不早点发力,你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么多人去送死?
林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们,他也没办法回应他们的眼神,他本就是出来历练,出来见世面,他本没有把自己当成和他们一样的人,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个过客而已,可是后来,各种原因交织下,他参与进来了,只是,参与的有点晚。
那个被哥哥护住才得以保住性命的弟弟,愤怒的指责林锋:“你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之前装什么普通人?你既然这么有本事,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哥哥去死?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林剑听人指责他家少爷,当即就要动手,被林锋拦了下来,林锋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他也被旁边的士兵按住了,没再让他说话。
这时,军队的将领来寻林锋,请他去城主府,城主那边派了人来请他。
星罗那边派了使者过来,指责天斗破坏规则,派强大的魂师进入普通战场,要求天斗这边给出解释。
林峰到城主府之后,直接让星罗的使者回去向上回报,自己是五行学院林锋,此次只是出门历练,机缘巧合之下来到这里,本身并不知道魂师不入普通战场,之后就会离开,至于星罗帝国想要赔偿的话,就让星罗皇室派人到五行学院来要。还有,如果接下来星罗在战场上派出魂师,不管任何理由,五行学院都不接受,如果星罗不计后果的话,可以试试看。
林锋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星罗帝国上,他也不在乎星罗帝国的态度,星罗确实强势,好战,但不至于完全没有脑子,他们不敢明面上招惹五行学院,所以这个哑巴亏,他们不吃也得吃。
林锋让铁关城的城主向天斗皇室那边汇报,这件事是个意外,如果星罗帝国对此有任何意见,五行学院会负责处理,让皇室不用担心。顺便还跟城主说,让他以后多照顾一下大王村的人。
解决完星罗的使者,林锋就带着三人离开了,没有回军营,而是慢慢向大王村的方向走去。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对几人的冲击其实都很大,不止是林锋,林安、林剑、林擎也需要消化自己的情绪。
他们没有人在杀人这件事上是小白,但也没有人经历过战争,平时他们也不觉得自己多在乎人命,可这战争,好像已经不能用在不在乎人命这种说法来表述了,人命,在战场上,什么也不是,就好像秋收的麦地,一片片的麦子,一镰刀过去,就纷纷倒下了,战场上的人命也是如此,甚至还不如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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