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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利浑身一哆嗦，几乎是凭着本能，反手“砰”的一声，将那扇厚重的实木门给关上了。
办公室里，光线顿时暗了下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空了。
杨坤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紫，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羞辱！
这是赤裸裸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羞辱！
林渊竟然敢当着他所有下属的面，把他这个一把手局长，当成了空气！
“好……好！林渊，你很好！”杨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渊的鼻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被停职了！立刻给我滚出这个办公室，等待纪委的调查！”
“调查？”林渊终于开口了，他的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讥诮，“杨局长，别急。在纪委调查我之前，我想，您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阳光孤儿院收到的那份《限期搬迁告知书》，是怎么回事？”
杨坤的心，咯噔一下。
他强作镇定，冷哼一声：“那是市里的统一规划，是城管部门的正常执法行为，你一个档案科的科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
“是吗？”林渊向前走了两步，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玻璃杯，在手里把玩着，“那不知道，五年前，城南旧城改造项目，那个叫钱大壮的钉子户，是不是也属于‘正常执法行为’？”
“唰！”
杨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钱大壮！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这件事，他做得天衣无缝，林渊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坤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道？”林渊笑了，他将玻璃杯轻轻放下，发出“嗒”的一声脆响，“那这张采购单，杨局长总该认识吧？”
他并没有拿出那张发黄的纸片，只是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缓缓地，将上面的内容，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五年前，六月十二日。采购物品：办公耗材一批。金额：叁拾万元整。经手人，杨坤。审批人，杨坤。”
办公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王胜利、李建国等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们张大了嘴巴，看着林渊，像是在看一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
三十万！
一个人经手，一个人审批！
这……这根本就不是采购，这是明抢啊！
杨坤的身体，晃了一下，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桌子，才没有当场瘫倒。
他大脑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三个字在疯狂回响。
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那张被他藏在档案库最深处，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的罪证，竟然真的被这个小子给翻了出来！
“胡说八道！你这是污蔑！血口喷人！”杨坤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有证据吗？那张采购单呢？拿出来！拿出来给我看！”
他断定，林渊不可能把那张单子带在身上。只要没有物证，他就可以死不承认！
然而，林渊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杨局长，您觉得，像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会随身带着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杨坤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悠悠地说道：“不过，关于这三十万的去向，我倒是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听说，令郎五年前，也是六月份，去了英国读皇家艺术学院。那学校，学费不便宜吧？”
“我还在想，这三十万的‘办公耗材’，到底是什么牌子的，这么金贵。后来我查了一下，发现这笔耗材的供应商，叫‘宏发文具公司’。”
林渊每说一个字，杨坤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听到“宏发文具公司”这六个字时，杨坤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他像是被抽掉了全身的骨头，颓然地瘫坐在了老板椅上，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想不通，林渊到底是怎么在一天之内，就查到了这个连他自己都记不清的、随手编出来的公司名字！
林渊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转过身，对着身后那群已经石化了的下属，恢复了平静的语气。
“都看清楚了？现在，你们觉得，我们还需要一个说法吗？”
没有人回答。
或者说，没有人敢回答。
他们看着瘫在椅子上的杨坤，再看看云淡风轻的林渊，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哪里是“要个说法”？
这分明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进行了一场公开处刑！
林渊没有再停留，他拉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胜利等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跟着逃离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整个五楼，乃至整个档案局大楼，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都知道了，杨坤，完了。
而林渊，这个刚刚上任两天的新科长，用一种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方式，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官场神话。
然而，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就在所有人以为林渊会去庆祝胜利，或者等待纪委的后续行动时，他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眼珠子都掉下来的举动。
他又回到了四楼。
在众人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他再次走进了那间阴森的档案库，然后，“咔嚓”一声，从里面反锁了铁门。
他……他又进去闭关了？
所有人都凌乱了。
他们完全无法理解林渊的脑回路。
难道扳倒一个局长，对他来说，就跟喝口水一样简单，甚至都引不起他丝毫的情绪波动？
第二天，档案局的员工们怀着一种朝圣般的心情来上班。他们不敢大声说话，走路都踮着脚，整个大楼的气氛，庄严肃穆得像是在开追悼会。
第三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档案科办公室时，“咔嚓”一声，那扇紧闭了一天一夜的铁门，再次打开了。
林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深邃，更加明亮。
他的手里，提着四个比昨天那三箱还要巨大的档案箱。
他将箱子重重地放在地上，发出的闷响，让整个楼层都为之一颤。
“刘芳。”
“在……在！”刘芳像被电击了一样，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林渊指着那四个箱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下达了新的指令。
“这是2015年到2018年，四年间，所有积压卷宗的索引目录。”
“老规矩，送文印室，复印，全局分发。”
说完，他看都没看众人那已经麻木到呆滞的表情，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只是交代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整个档案科，鸦雀无声。
三年，加四年。
三天之内，他一个人，整理完了整整七年的，积压档案！
王胜利看着那四个巨大的箱子，又看了看林渊办公室紧闭的房门，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
这滨海市的天，不是要变了。
是，已经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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