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把红笔搁在地图架边缘,金属笔帽磕出一声轻响。他盯着那三个圈连成的逆时针路径,又看向最上方写着“反侦察”的字迹,手指无意识地敲了下桌面。
丁浩仍坐在折叠椅上,掌心贴着纸条一角,指腹来回摩挲。那张纸已经皱得不成样子,边角卷起,像是被反复展开又揉捏过多次。
“他不是只研究我们的节奏。”丁浩忽然开口,“他在等。”
沈墨转头看他。
“三次避查,都在雨前或雾后。”丁浩抬眼,“第一次进山是晴天,他没动。第二次我们凌晨集结,那天早上开始阴,他当天上午就换了包。第三次——昨晚服务区丢弹壳,是十一点零五分,而气象台预报的降雨预警,是前一天晚上九点发布的。”
沈墨走回平板前,调出案件时间轴。五起劫案的信息被逐条列出:地点、银行开门时间、安保巡逻记录、天气状况。
他一条条往下划,停在第一起案件那一行。案发时间是上午九点十二分。银行八点整开门,第一轮安保巡视从八点十分开始,持续二十分钟,之后有十五分钟交接空档。
“九点十二分……正好卡在第二轮巡逻开始前七分钟。”沈墨低声说。
丁浩点头:“所有案子,都在银行开门后第五十分钟到第七十分钟之间发生。不多不少。”
沈墨迅速翻到第二起案件记录。案发上午十点零三分。银行九点开门,第一轮巡视结束于九点二十分,交接耗时十五分钟,第二轮原定九点三十五分启动。凶手进入时间是十点零一分,距离第二轮再次巡查还有十四分钟。
“空档期。”沈墨说,“他知道这个时间。”
“不止知道。”丁浩指着屏幕,“他是算准了。每一家银行的安保流程不同,但他每次都挑出那个最短的防御间隙。他不急,也不多等。时间一到,人就出现。”
沈墨转身走到电子地图前,调出全市银行网点分布图。他在五个案发地逐一标记,再叠加天气数据图层。屏幕上浮现出一片灰蓝色区域——连续三天以上阴雨或大雾覆盖区。
两个图层重合的位置,恰好与案件发生地高度吻合。
“没有一起发生在晴天。”丁浩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监控里他从不戴帽子,也不拉衣领遮脸。可每次作案,天都是暗的。光线差,摄像头拍不清细节,连他走路的影子都模糊。”
沈墨盯着画面,片刻后拿起对讲机:“通知各分局,提取过去一年内所有银行抢劫案的案发时段和天气记录,重点比对是否出现在营业后一小时内,且伴有低能见度天气。”
放下对讲机,他对丁浩说:“如果这只是巧合,数据会告诉我们。”
不到四十分钟,反馈陆续传来。近半年内共发生七起同类案件,其中五起已被纳入专案组统计,剩下两起原被视为普通抢劫。但数据显示,这两起同样发生在阴雨天,作案时间分别为银行开门后第六十三分钟和第五十六分钟。
“不是巧合。”沈墨收起平板,“他是按条件行动的。天气,时间,巡逻间隔——三项同时满足,才会动手。”
丁浩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天气预报界面上。未来四十八小时,新一轮冷空气南下,本市及相邻两市将出现持续性阴雨,局部有中到大雨。
“下一个窗口快到了。”他说。
沈墨立即召集技术组,在指挥屏上建立新的预警模型:以“阴雨\/浓雾”为一级触发条件,结合“银行开门后50-70分钟”设定二级响应区间,再嵌入各网点安保周期作为动态变量。
“我们不能等他选时间。”沈墨说,“我们要让他找不到时间。”
计划分为三步。第一,向重点银行下发加密通知,要求临时调整安保巡查节奏,打破固定模式;第二,在高风险网点周边部署便衣警力,采用非规律巡逻方式,避免形成可预测轨迹;第三,一旦气象部门发布连续阴雨预警,立即激活应急监控小组,对目标区域实行实时视频轮巡。
“他习惯利用制度惯性。”沈墨站在地图前,“现在我们就把惯性打碎。”
丁浩听着,手指轻轻敲击平板边缘。他的视线停留在某一行时间记录上,眉头微蹙。
“你在想什么?”沈墨注意到他的动作。
“他在测试你们的反应。”丁浩缓缓说,“前几次避查,不只是为了逃,也是为了确认规则边界。他想知道你们多久集结,多久通报,多久设卡。现在他知道这些了,所以下一步——他会找新的空档。”
“所以我们不能再有空档。”
“可你改的是明面规则。”丁浩抬头,“他防的就是这个。他真正依赖的,不是你们做什么,而是你们什么时候做。只要时间节奏还在,他就还能算。”
沈墨沉默片刻:“你是说,他不在乎巡逻有没有变化,只在乎变化发生的时间点?”
“对。”丁浩说,“比如你们今天下午三点下发通知,银行晚上六点执行新方案。他知道这个过程需要三个小时。下次他就会提前三个半小时撤离,或者推迟作案时间,等你们的新规则失效。”
沈墨眼神一沉。
“所以真正的破局点,不是改变规则。”丁浩看着他,“是让规则失去时间参照。”
两人同时看向指挥屏上的倒计时窗口——距离预报中的首场降雨,还有十七小时。
沈墨拿起笔,在白板上写下几行字:
1. 所有调整指令分批次随机发送,间隔控制在十分钟至两小时之间;
2. 银行内部巡查时间由AI系统每日自动生成,不对外公布;
3. 便衣力量提前四十八小时进驻,不随天气变化调动;
4. 建立虚假信息流,释放错误时间节点诱导其判断。
“让他不知道哪条是真的。”沈墨说,“让他不敢信自己的计算。”
丁浩盯着那几条措施看了一会儿,忽然问:“如果他已经盯上了某家银行呢?”
“那就让他以为我们还没准备好。”沈墨嘴角微压,“我们在明处动,他在暗处看。那就演给他看。”
他们重新梳理了五家最高危银行名单,将其中两家列为“重点防护对象”公开强调,其余三家则低调纳入监控,不作任何额外部署提示。
“他会看到新闻,看到警力调动。”丁浩说,“他会信那个看得见的节奏。”
“然后踩进一个没有节奏的陷阱。”沈墨接道。
夜色渐深,指挥车内灯光调至最低。技术人员正在调试信号加密通道,确保指令无法被外部截获。丁浩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手指仍搭在平板边缘,仿佛随时准备记录什么。
沈墨站在电子地图前,目光扫过那些被标注的红点。他的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打印纸——是刚刚汇总的五起案件详细时间表。每一行都列着精确到分钟的节点:开门时间、巡视起止、案发时刻、天气转劣时间。
他盯着最后一列数据,忽然发现一件事。
五次案发,不仅都在银行开门后50-70分钟之间,而且每一次,距离当日首次降雨开始的时间,都不超过十分钟。
也就是说,他不是趁着下雨作案。
他是等雨一落,立刻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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