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灯光熄灭的瞬间,丁浩的手已经按在门框边缘。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只是用左手拇指将香盒往掌心压了半寸。那股熟悉的灼热感顺着指缝爬上来,不是来自玉片裂纹,而是某种更细微的共振——像是金属在低频下轻微震颤。
沈墨立刻关掉了手机,动作干脆利落。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台无网络模块的旧款笔记本,屏幕泛着冷白的光。走廊外的监控面板依旧黑着,但丁浩能感觉到,那枚藏在摄像头内部的芯片仍在工作。它不录像,也不传输画面,只接收指令,像一根埋在墙里的引线。
“切断电源会触发自毁程序。”丁浩低声说,“我们得让它继续‘活着’,但不能让它‘看见’。”
沈墨点头,将笔记本放在控制台边缘。他打开频谱仪,屏幕上432.7mhz的信号脉冲依旧规律跳动,每七分钟一次,持续不到三秒。他调出录音棚的电路图,手指停在主配电箱的分支线路上。
“可以加装物理隔离闸。”他说,“断开所有无线接口,只保留基础供电,让模块以为系统正常运行。”
“但信号还能进来。”丁浩走到扬声器阵列前,蹲下身,将香盒贴在模块外壳上。玉片接触金属的刹那,裂纹中渗出一点银灰色的粉尘,落在支架边缘。他没动,任由那点粉末悬在缝隙之间。
香盒开始震颤,频率与模块同步。
他闭眼,神识顺着那道脉冲信号探入,不是追溯记忆,而是捕捉残留的灵息。死者最后一次操作设备时的情绪、触碰面板的手温、视线移动的轨迹——这些都会在阴气中留下痕迹。尤其是死亡前的执念,往往凝固在最细微的动作里。
画面浮现。
调音师戴着耳机,右手在旋钮上微调。突然,他抬头,目光不是望向门口,而是落在设备支架下方。一个人影蹲在那里,背对着控制台,手中工具正拧紧一颗螺丝。金属溅出细小银光,落在地胶边缘。
丁浩猛地睁眼,鼻腔一紧,但他忍住了。他没去擦,而是直接蹲下身,手指沿着支架底部缓慢滑动。指尖触到一处微凸——不是灰尘,也不是胶渍,而是一粒极细的银灰颗粒。他用指甲轻轻一挑,夹进指缝。
“有东西?”沈墨低声问。
丁浩没答,只是将那粒粉末移到眼前。光线从单向玻璃斜照进来,颗粒表面泛着冷调金属光泽,不是铝,也不是不锈钢。他记起父亲店里那台老式光谱检测仪,原本用来分辨冥币镀层成分的。
“有光谱笔吗?”他说。
沈墨递过便携仪器,探头贴近粉末。屏幕数值跳动几下,最终定格:钛镍合金,含微量钴。非工业标准件常用材料,更不像设备原厂配件。
“这不是普通维修工具留下的。”丁浩低声说,“原厂螺丝是铬钒钢,这颗……是特制的。”
沈墨翻出维修记录表。“‘声科技术’上周进场检修,负责人陈工,备案工具清单里没有这种材质。”
丁浩盯着支架底部那道划痕。它不深,但走向特殊——从右下方向左上方倾斜,像是拧螺丝时手腕用力角度异常。正常站立作业不会留下这种轨迹。
“他是蹲着修的。”丁浩说,“而且左手持工具。”
“陈工是右撇子。”沈墨补充,“身高178,作业习惯标准站姿。”
两人同时沉默。
备案人员的技术动作与现场痕迹不符,意味着至少有一次维修并非由登记人完成。要么是冒名顶替,要么是有人在无人监管时私自接触设备。
丁浩站起身,将香盒收回内袋。他绕到控制台背面,手指沿输入端口边缘缓缓移动。香盒再次微烫,热度集中在右侧接口附近。他停住,取出父亲留下的磁场探测仪——黑色外壳布满划痕,指针老旧但依然灵敏。
他打开开关,缓慢扫过地面。
仪器在支架右后方突然跳动,指针剧烈偏转。丁浩蹲下,发现地胶有一处微凹,形状规则,边缘略带磨损。他用镊子轻轻拨开缝隙,半粒更细的银灰颗粒嵌在胶层断裂处。
“不是一次。”他说,“至少三次以上,同一位置,同一工具。”
沈墨蹲在他旁边,仔细观察那处压痕。“批头型号可以推断出来。这种磨损弧度,只匹配一种梅花形六角批头,尺寸2.5毫米。”
“而且是老款手动工具。”丁浩补充,“电动螺丝刀不会留下这么深的压痕。”
他将探测仪移向其他接口,指针平稳。只有输入端口附近的地面有异常磁场残留,说明这里曾被频繁触碰,且工具带有金属磁性。
“凶手知道怎么避开监控。”沈墨说,“他不碰主系统,只改物理接口。日志清除了,但地上的痕迹不会说谎。”
丁浩站起身,走到玻璃前。死者魂魄仍在重复捶打动作,指痕层层叠叠,集中在1.6米以下区域。他抬手比了比高度,又看向支架底部的作业痕迹。
“调音师死前看到的人,个子不高。”他说,“或者习惯蹲着工作。陈工178,如果他来修,没必要弯这么低。”
沈墨打开平板,调出“声科技术”的员工资料。陈工照片显示其站立作业时习惯挺直腰背,工具包挂在肩上,右手持螺丝刀。
“有没有可能,备案的是他,实际进场的是别人?”沈墨问。
“学院门禁系统记录显示,上周检修期间,只有陈工一人刷卡进入。”丁浩看着光谱笔上的数据,“但门禁能被复制,身份能被冒用。真正的问题是——为什么没人发现?”
沈墨合上平板。“维修过程按规定要录像,但那天录音棚的备用摄像头刚好故障。”
“不是刚好。”丁浩走到主控台前,打开日志接口盖板。里面线路整洁,但他在电源线束外皮上发现一道极细的刮痕,像是被金属工具无意划过。“有人提前动过线路,制造假故障。等真正的维修人员来时,监控已经失效。”
他取出手机,翻出之前拍摄的模块背面照片。那颗被替换的螺丝头部磨损明显,与其他三颗不同。他放大图像,仔细观察划痕走向。
“手工拆装,至少两次。”他说,“第一次安装篡改模块,第二次伪装复原。时间间隔不会超过七十二小时。”
沈墨快速计算。“最近一次检修是十天前,陈工登记工作时长四小时。如果有人中途替换,至少需要两小时接触设备。”
“而且要避开所有目击者。”丁浩将香盒再次取出,贴近输入端口外壳。这一次,玉片裂纹中浮现出一段模糊影像——不是完整的画面,而是某种触感的残留:手指握住批头时的力度、手腕旋转的角度、金属与螺丝接触时的震颤。
他闭眼,让神识顺着这股灵息追溯。
画面闪现。
一只戴着棉质手套的手拧下原厂螺丝。动作熟练,但节奏略显急促。新螺丝旋入时,批头打滑一次,留下细微划痕。那人停顿片刻,用布擦拭接口,再盖上盖板。
丁浩睁眼,呼吸微沉。
“不是专业工程师。”他说,“手法熟练,但有破绽。打滑了。”
沈墨盯着他。“你能看出是谁?”
“看不出脸。”丁浩摇头,“但我知道他用的工具——批头边缘有轻微崩口,第二次拧紧时留下了交叉划痕。只要找到这把批头,就能锁定来源。”
沈墨立刻调出设备主管的工具登记表。“所有备案工具都在库房,定期检查。”
“可这把不在登记名单里。”丁浩走向门口,“它是一把私制工具,或者从别处带来的。”
他停在门边,手搭上门把。头顶的走廊灯又闪了一下,这次只亮了半秒。
香盒在内袋中微微发烫。
他没动,等灯光恢复稳定,才缓缓转动门把。
门外走廊空无一人,监控面板依旧黑着。但他知道,那枚芯片还在接收信号。凶手可能正在某处,看着他们的行动是否偏离预设轨道。
“先不碰主电源。”他说,“让模块继续‘呼吸’。但我们得查清楚,谁有权限批准外包公司进场,谁负责验收设备。”
沈墨点头。“副院长和设备主管。”
“还有维修记录的审核人。”丁浩补充,“每一份进场单都要签字。三个人里,至少有一个知道真相。”
他走出录音棚,脚步沉稳。走廊灯光在他身后再次闪烁,频率与模块脉冲完全一致。
沈墨跟上来,低声问:“下一步?”
丁浩停下,从指缝中取出那粒银灰粉末,放在掌心。
灯光第三次闪烁时,他合拢了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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