觐见皇后的日子定在三日后的巳时。
沈清辞提前做足了准备。晚翠打探来的消息显示,皇后与柳如烟的姑母——先帝的柳贤妃曾有旧怨,虽多年未曾明争,暗地里却始终疏离。而皇后素喜清雅,最厌奢华张扬,对女子的才德看重更甚容貌。
“娘娘,穿这件月白绣兰纹的襦裙如何?”晚翠捧着一件素雅的衣裙,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却无过多装饰,只在袖口绣了几株兰草,暗合皇后偏爱的雅致。
沈清辞点头:“就这件。首饰选那支珍珠流苏簪即可,不必过多。”
她要的不是惊艳,而是稳妥。初入宫廷,锋芒太露只会引火烧身。
入宫的马车由内务府统一安排。沈清辞抵达宫门口时,已有几位秀女等候在那里,其中就有柳如眉。
柳如眉穿着一身绯红撒花裙,头戴赤金点翠步摇,远远望去,活脱脱一朵盛开的牡丹,与沈清辞的素净形成鲜明对比。她看到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却故意走上前,笑得虚伪:“沈姐姐也来了?家父常说沈将军忠勇,姐姐想必也继承了家风吧?”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暗讽她是“武将之女”,难登大雅。
沈清辞淡淡一笑,回礼道:“柳妹妹谬赞。家父常教我们,无论出身,守礼安分最为重要。妹妹这身装扮倒是亮眼,想来在皇后娘娘面前,定能拔得头筹。”
她特意加重“皇后娘娘”四字,柳如眉的笑容僵了一下——她只顾着张扬,倒忘了皇后素来不喜这般艳丽。
正说着,内务府的公公高喊:“吉时到,请各位小主随咱家入宫。”
一行人沿着汉白玉台阶往里走,朱红宫墙高耸入云,琉璃瓦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庄严中透着压抑。沈清辞目不斜视,指尖却微微收紧——这道墙,是她前世的牢笼,也是今生的战场。
坤宁宫的偏殿布置得简洁雅致,正中的宝座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面容温和,眉宇间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怠,正是皇后。她身边站着两位宫女,垂首侍立,大气不敢出。
“臣女沈清辞,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女柳如眉,参见皇后娘娘……”
秀女们依次行礼,皇后微微颔首,声音平淡:“都起来吧,赐座。”
宫女们搬来圆凳,众人谢恩落座,谁也不敢先说话,殿内只剩下香炉里檀香燃烧的轻响。
皇后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沈清辞身上:“你就是镇北将军沈毅的女儿?”
“是。”沈清辞起身回话,姿态恭敬却不卑不亢。
“沈将军镇守北疆,劳苦功高,”皇后语气缓和了些,“听说你自幼随父兄习过骑射?”
这话一出,其他秀女都露出惊讶的神色,柳如眉更是掩唇轻笑,显然觉得女子学骑射是“粗野”的表现。
沈清辞却从容应答:“家父说,女子不必舞刀弄枪,但需强身健体,方能不娇不弱。骑射不过是闲来消遣,臣女更爱读些史书策论,听家父讲些边疆轶事。”
她巧妙地将“骑射”转化为“强身健体”,又引出“史书策论”和“边疆轶事”,既显出身将门的与众不同,又不失文雅,暗合皇后对“才德”的看重。
皇后果然露出赞许之色:“哦?你还读史书?那你说说,前朝贤后卫子夫,最难得的品质是什么?”
这是考较了。卫子夫从歌女成为皇后,贤德之名流传千古,却也因巫蛊之祸自尽,一生颇具争议。
沈清辞略一沉吟,答道:“臣女以为,卫后最难得的是‘知进退’。得宠时不骄纵,失宠时不怨怼,始终以大局为重,辅佐武帝稳固后宫,这才是后妃之本分。”
“知进退……”皇后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笑道,“说得好。看来沈将军不仅教你骑射,更教了你为人处世的道理。”
柳如眉见皇后对沈清辞青睐有加,心中不服,主动开口:“娘娘,臣女以为,卫后虽贤,却少了些锋芒。若她能早些制衡外戚,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女子在世,光知进退是不够的,还需有自保之力。”
这话看似有理,实则暗讽皇后太过温和,被柳如烟压过风头。
皇后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沉了沉,却没发作,只淡淡道:“柳小姐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锋芒’,若是用不好,反倒会伤了自己。”
柳如眉还想再说,却被皇后抬手打断:“时辰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选秀在即,各自好自为之。”
众人起身告辞,沈清辞随着人流往外走,经过皇后宝座时,隐约听到皇后对身边的宫女低语:“沈家这个女儿,倒是块璞玉……”
她心中微定,看来这次觐见,算是过关了。
走出坤宁宫,柳如眉突然追上来,拦住沈清辞的去路,语气不善:“沈姐姐倒是会说话,几句话就哄得皇后娘娘开心了。”
“妹妹说笑了,”沈清辞侧身避开她的目光,“皇后娘娘明察秋毫,岂会因几句话就偏听偏信?倒是妹妹,刚才的话似乎有些不妥,皇后娘娘怕是未必爱听。”
柳如眉脸色一变,她刚才只顾着逞口舌之快,此刻回想起来,确实有失分寸。她狠狠地瞪了沈清辞一眼,转身拂袖而去。
沈清辞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冷冽。这才只是开始,柳如眉的愚蠢和骄纵,迟早会成为柳如烟的拖累。
回宫的路上,马车经过御花园,沈清辞撩开车帘一角,看到湖边亭子里坐着一对男女。男子明黄色龙袍,正是萧彻,而依偎在他身边的,正是柳如烟。
柳如烟穿着粉色宫装,笑靥如花,正亲手喂萧彻吃一颗葡萄,萧彻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与前世沈清辞记忆中的冷漠判若两人。
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沈清辞猛地放下车帘,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
前世的爱恋早已化为灰烬,剩下的只有刻骨的恨。她不该再为这对男女的“恩爱”而动容。
“娘娘,您没事吧?”晚翠担忧地问。
“没事。”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哑,“我们回府。”
马车驶离皇宫,朱红的宫墙渐渐远去,却像一道沉重的烙印,刻在了沈清辞的心上。
她知道,从踏入这道墙开始,她的人生就再也回不去了。往后的每一步,都必须踏在刀尖上,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但她不怕。
沈清辞睁开眼,眸中已无半分波澜,只剩下冷静的算计。
柳如烟,萧彻,镇国公府……你们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部讨回来。
选秀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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