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像条锁链，缠绕着你的心脏，缓缓收紧。手心里那几块散碎银子，沉甸甸的，仿佛不是银两，而是你从骨血里一颗颗剥离出来、凝结成型的尊严此刻正被人漫不经心地掂量、赏玩。
可你已经顾不上了。反正也不是卖身，比起虚无缥缈的尊严，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东西需要换取——那就是能让你和家人活下去的钱。
榻上那位衣衫半敞的公子，方才还兴致盎然，此刻瞧着你隐忍顺从却又难掩屈辱的模样，不知怎的又恼了起来，不耐烦地摆摆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滚出去。”
你咬紧下唇，默默收好那些银钱，弯腰想去拾起地上的鞋袜。
可下一秒，他却用脚尖轻轻一勾，将那双半旧的绣鞋挑了起来，捏在手里把玩，嘴角噙着一丝恶劣的笑意：“这鞋，便当作是我买下的了。”
什么？你震惊地抬头，难以置信。难不成要你赤着脚走出这南风馆？若真如此，这辈子就算彻底毁了，清白名声将荡然无存！
“你！”你气得浑身发抖，指尖冰凉，半晌却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而他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 你，无动于衷。
从此处到杂役房的距离不算太远，只要跑得够快，或许......或许那个纨绔子弟冯岚，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心一横，你猛地推开门，想也不想便低头冲了出去！冰冷粗糙的地板刺痛着脚底，然而还没跑出几步，腰间骤然一紧，一股大力袭来，你整个人便被拦腰抱离了地面!
“小娘子，”一个带着戏谑的熟悉声音在头顶响起。“跑得这样急，可是失了礼数啊。”
是冯岚!他竟然还没走！他想做什么？
“跟小爷走着！”他低喝一声，竟用自己宽大的外袍下摆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你赤裸的双足。
这动作看似解围，实则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占有意味，暧昧得让你浑身僵硬，仿佛自己已是那摘花楼里明码标价的花娘，正被恩客肆意摆布。
你越是挣扎着想逃离，他箍在你腰间的臂膀就收得越紧，力道大得让你感到疼痛，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眼看就要被他抱着走出南风楼的大门，你惊恐万分一—若就这样被他堂而皇之地抱出去，你的名声就全完了！
“冯公子，求求你......放开我......”声音里已带上了绝望的哭腔，这样下去，你的一生就要毁了。
冯岚却置若罔闻。无奈之下，你只得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入他坚实的胸膛，试图遮挡自己，小声地啜泣起来。
幸而，门口早已备好了一辆马车，他抱着你径直钻了进去，车厢门帘落下，隔绝了外界可能的视线，他这才将你放下。
你惊魂未定地缩在角落，心中惊疑不定一一自己方才，难道是误会他了？他是在.....帮你？
冯岚看着你眼圈通红、瑟瑟发抖的模样，难得耐心地倒了一盏温茶递过来：“压压惊。”车厢内气氛一时显得有些诡异的平静宁和。
然而，这短暂的平和很快被打破。他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却掷地有声：“你母亲和幼弟，已被我接进府中安置。我能让他们活，自然.....也能让他们死。”
“啪嗒！”你手中的茶盏应声落地，摔得粉碎。你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方才那点微弱的感激瞬间化为乌有。
袖袋里那刚刚用尊严换来的银两此刻沉甸甸地坠着，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才出狼窝，又入虎穴!
“你 .....你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冯岚好整以暇地看着你，目光带着势在必得的压迫感，“我要你，做我的妾。”
是啊，他们这些高门大户，家财万贯，权势熏天，自然什么都不缺。而你，出身微贱，如今更是为了银钱可以出卖自身的下人。
众生平等？ 你与那些任人宰割的下人，有何区别？
漫长的沉默在车厢里蔓延，最终，你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带着认命般的疲惫：“好。”
虽说是纳妾，但冯岚似乎并未在礼节上过多苛待。成婚那日的排场，竟与迎娶正室夫人相差无几，唯独少了向高堂敬茶那一环。
你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被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自己，周围是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是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梦寐以求的钱财有了，家人的安危现下也有了保障。
忽然，你想起来，今日似乎也是那位在南风馆折辱你的公子……公开拍卖初夜的日子？真是讽刺至极。
“哈哈哈哈——” 你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嘲弄。他不也和你一样？看似高高在上实则骨子里，在这权贵眼中，终究都是可以随意买卖、轻贱的玩物。
今天，满目皆是刺眼的红。你从未穿过如此鲜艳浓烈的颜色，也从未被人如此精心地伺候装扮 过。
坐在摇摇晃晃的婚轿里，听着头上金簪步摇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竟也有了节拍一般。
你几乎要沉醉在这突如其来的金迷纸醉里。
冯岚人品卑劣又如何？自己为妾又如何？
他人品卑劣，不也在南风馆外替你遮了足，保全了你最后一丝颜面？自己虽是妾，可这府里并无正室夫人，好像……也没见着其他妾？
不过那些好人家的清白姑娘，又有哪一个看得上冯岚这等声名狼藉的纨绔呢？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进了精心布置的婚房，你披着大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沿，心如乱麻地等待着。
“哟，这是要嫁人了？”一个轻佻熟悉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惊得你差点跳起来。
还没等你自行掀开盖头，来人已经毫不客气地替你一把掀开。红绸落下，映入眼帘的，竟是那张在南风馆里让你受尽屈辱的脸！
“怎么？看见是我，就失望了？”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嬉笑模样，仿佛出现在弟弟的新婚房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你心中惊骇交加，强压下恐惧，出口嘲讽：“你怎么进来的？赶紧滚出去，莫要在这里讨人嫌！ 还得多谢公子‘当日成全’，不然我怎可能这么快就飞上枝头呢? ”
“是啊是啊，多亏了我......”他笑得轻松自在，那姿态仿佛他才是今夜的新郎官。
他踱步靠近，忽然俯下身，压低声音，语气诡秘：“不过.....我的新弟妹。你有没有听说过，这富甲一方的冯家，历代都有一个秘密——生的可都是双生子？”
你心头猛地一跳，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你胡言乱语什么？！”
“胡言？”他轻笑一声，正要继续，婚房的雕花木门被人“砰”地一声猛地推开!
冯岚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看着房内的情景，眼中怒火翻涌，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话来： “哥！今天是我大婚之日！ 你掀我新娘的盖头，是不是太不合规矩了! ”
那被称作“哥”的公子却浑不在意地嬉笑：“急什么？我不过是想来告诉新娘子一些.....我们冯家的规矩而已。”
冯岚像是被这句话扼住了要害，竟一时语塞，脸色变幻莫测。他猛地关上房门，隔绝了外界，然后转向你，面色阴沉地开始“解惑”：
“我们冯家世代，确为双子传承。但双子不详，为避世人所忌，其中一人自幼便需隐藏身份，以另一种面貌存活于世。”
旁边的公子哥懒洋洋地接话，语气带着一丝自嘲：“只可惜，那个被选中隐藏的人，是我。阴差阳错，就成了南风馆里挂牌的“公子’。” 他用折扇轻轻挑起你一缕散落的发丝。
冯岚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为了不让家族秘密外泄，维持冯氏声誉......我们历代双子，通常都会......共侍一妻。
共侍一妻？!
你惊骇得几乎喘不过气，猛地向后缩去：
“荒谬！那......那你们为何长得并不相像？”你依稀听闻，双生子不都该是一模一样的吗？
“谁知道呢？”两人竟同时无奈地耸耸肩，动作出奇一致。冯岚显然极力压抑着怒火，对他兄长凶巴巴地道：“哥！今夜我不想——! ”
那公子哥状似无奈地摊手，眼神却流连在你身上，尤其在你因紧张而微微蜷缩的赤足上打了个转，拖长了语调， 嗓音暗哑暧昧：“好吧好吧~春宵一刻值干金兄长我.....明日再来。”
他走到门口，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目光黏在你的脚上，吐出的话轻佻又致命:
“不过....娘子的玉足当真是好看得紧，真真是让奴家欲罢——不能啊~”
门被轻轻带上，留下满室死寂和浓郁得令人室息的绝望。你看着面前脸色难看却又仿佛默许了一切的“夫君”冯岚，只觉得浑身冰冷，那满屋刺目的红色，此刻看来如同将你吞噬的血盆大口。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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