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189年 汉前少帝四年 农历七月末至八月初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时近夏末秋初,北地高原的气候开始显现出明显的过渡特征。白日的阳光虽仍保有盛夏的余威,但热度已不似先前那般酷烈,天际时常堆积起蓬松的、边缘被阳光镶上金边的积云。早晚的凉意愈发明显,清晨的草叶上常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夜晚需加盖薄衾才能安眠。最显着的变化来自于雨水。相较于夏季的雷阵雨,此时的降水变得绵长而持久,天空时常阴沉数日,洒下淅淅沥沥、带着凉意的秋雨。这雨水对于刚刚完成夏收、正值秋播关键期的农田而言,既是甘霖,也潜藏着隐患——若降雨过急过猛,恐引发山洪,冲毁田亩道路;若连绵不绝,则会影响秋播进度,导致种子霉烂,出苗不齐。湟水及其支流的水位明显上涨,水流变得浑浊而湍急,拍打着岸边的岩石,发出沉闷的轰响。狄道城内,官府已发布文告,提醒沿河百姓注意防洪,并组织民夫加固堤防,疏浚城内沟渠。田野里,农人们正抢在雨水的间隙,奋力进行秋播,期盼着在土地封冻前,新种的麦粒能扎下根须,安然越冬。整个北地郡,在秋雨带来的湿润与凉意中,忙碌而有序。然而,这种忙碌与有序之下,一种比自然界的风雨更为迫近的紧张气氛,正随着边关不断传来的加密军报而日益浓重。靖王李凌的书房中,那张巨大的西北边境舆图前,气氛日益凝重。来自“潜渊”计划的多条情报线索,如同汇入江河的溪流,逐渐指向一个清晰而危险的结论:朔方都督虫达,即将动手。
七月廿八,一场秋雨从凌晨便开始下,雨势不急,但连绵不绝,直到午后仍未停歇。雨水敲打着王府书房外的芭蕉叶,发出单调而持续的沙沙声。书房内,炭火盆驱散着湿气,李凌正与郡丞公孙阙、都尉高顺进行一场机密军议。长史周勃因需督导秋播及防洪事宜,未能列席。
“王爷,‘鱼肠’小组冒死传回最新密报。”公孙阙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被雨声掩盖,但内容却字字千钧,“虫达已密令其麾下各部,于八月初十前,完成所有战备集结。其本部精兵两万,并王勇部一万五千人,已陆续向边境线我方一侧秘密移动,囤积于距我边境约五十里的几个隐蔽山谷中。粮草军械,也已大量前运。此外,虫达派往太原的心腹已返回,似带回了某种承诺或支持。”
高顺接着禀报,脸色铁青:“末将派出的斥候也证实了这一点。边境线对面,胡骑活动异常频繁,且多为精锐夜不收,极力清除我方哨探。昨日,我一支精干斥候小队在试图渗透侦察时,与敌遭遇,血战后方得脱身,带回的消息是,敌军大营连绵,炊烟遮天,兵力绝不止三万之数。看来,虫达是倾巢而出,志在必得!”
李凌站在舆图前,目光紧紧锁定在代表朔方军可能进攻路线的几个箭头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雨声敲窗,更衬出室内的寂静与压抑。
“八月初十……”李凌缓缓重复着这个日期,眼中寒光一闪,“秋播正忙,秋汛将至,真是选了个‘好’时机。他是想趁我军民忙于农事,天候又不利于我军骑兵机动之时,打我个措手不及。”
“王爷,敌军势大,且蓄谋已久。我北地能战之兵,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余人,还需分兵守备各处关隘城池,兵力处于劣势。是否……应立即向长安急报求援?”高顺语气沉重地建议。
“求援?”李凌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长安?勃兄(指灌婴侯)或有心相助,然朝廷诸公,扯皮推诿,等援军到来,我狄道怕是早已化为焦土!远水难解近渴。况且,我北地之事,终须我北地自行解决!依赖他人,终非长久之计。”
【系统提示:宿主面对敌军压境的巨大军事压力,展现出极强的自主性与战略担当,拒绝被动等待外援,决心依靠自身力量御敌,展现出作为一方雄主的魄力与自信… 宿主状态:于大战前夕保持极度冷静,审时度势,决策独立,正迅速将统治状态切换至全面战争模式…】
“王爷所言极是!”公孙阙接口道,“然,敌众我寡,硬拼恐非上策。当以坚守疲敌,伺机破之为主。狄道城高池深,粮草充足,足以久守。只要挫其锐气,待其久攻不下,师老兵疲,内部分歧必现,届时或可联合河西,甚至利用‘吴钩’小组,内外夹击,方有胜算。”
李凌点了点头,走到沙盘前,目光锐利地扫过狄道城及周边地形:“子通先生之策,老成持重。然,绝不能任由虫达从容围城。我需在其兵临城下之前,乃至其进军途中,就不断削弱他,打击他,让他每前进一步,都付出血的代价!”
他猛地一拍沙盘边缘,决然下令:“高顺将军!”
“末将在!”
“即日起,北地郡进入全面临战状态!所有边军、屯田兵,停止轮休,取消秋播助农任务,立即归建!各营按预定方案,进入指定防御阵地!狄道城防,交由你全权负责,立即进行最终检查加固!滚木擂石、火油金汁、箭矢弩机,务必充足!城内实行战时管制,宵禁提前!”
“诺!末将誓与狄道共存亡!”高顺慨然领命。
“子通先生!”李凌转向公孙阙。
“臣在!”
“情报工作,乃此战胜负关键!‘潜渊’计划所有人员,进入最高活动状态!不惜一切代价,我要知道虫达确切的进攻路线、兵力部署、主攻方向,乃至其粮草囤积地、指挥部位置!加强对王勇部的渗透,寻机煽动其部不满,若能令其临阵倒戈或消极避战,记你首功!河西方向,立即派遣密使,告知休屠、浑邪首领,朔方大军压境,若我北地有失,下一个便是他们!要他们集结兵力,陈兵边境,以为声援,若有可能,袭扰朔方侧后!”
“臣明白!定让虫达变成聋子、瞎子!”公孙阙肃然道。
“还有,”李凌沉吟片刻,“即刻以六百里加急,向长安上表!不必哀求援军,只陈明朔方虫达无故兴兵,大举入侵我北地,我郡军民决心誓死抗敌,卫我疆土!请朝廷速派重臣,持节前来调停勘验!此举,一为占住大义名分,二来……若朝廷真能派来钦差,或许能对虫达形成些许牵制,至少让他有所顾忌。”
“王爷深谋远虑!臣即刻去办!”公孙阙领命。
计议已定,高顺与公孙阙匆匆离去,整个北地郡的战争机器,随着这几道命令,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轰然启动。雨幕中,一队队斥候顶风冒雨,冲出狄道,奔向边境各个方向;军营里号角连营,士卒们擦拭兵器,检查甲胄,气氛肃杀;城内,民夫被组织起来,向城头搬运守城器械;郡府各曹署灯火通明,文书官吏忙碌地调配着粮草物资。
命令下达后,李凌独自在书房中伫立良久。窗外雨声未歇,他的心情也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沉而凝重。这是一场关乎北地存亡的决战,敌我力量悬殊,前景难料。他走到书架旁,取下那枚已然暗淡无光、布满裂纹的“祖龙魂佩”,握在掌心,冰凉的触感传来。这枚曾伴随他穿越乱世、屡次助他化险为夷的信物,如今已彻底沉寂。未来的路,只能靠他自己,靠北地的军民去闯了。
“父王。”一个稚嫩而坚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李玄业,他不知何时来了,小小的身影站在门边,脸上带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李凌收起魂佩,转过身,脸上挤出一丝温和:“业儿,你怎么来了?”
“儿臣听说……朔方要打大仗了。”李玄业走进来,仰头看着父亲,“周世伯和公孙先生都行色匆匆,城里气氛也不同了。”
李凌看着儿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蹲下身,平视着儿子的眼睛:“是的,业儿,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怕吗?”
李玄业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小拳头微微握紧:“有点怕……但更怕父王和叔伯们辛苦。儿臣……儿臣能做什么吗?”
李凌心中一动,摸了摸儿子的头:“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跟着先生读书,有空去郡府看看周世伯他们如何处理政务,尤其是粮草调配、民夫征发这些事。仗要打,但后方不能乱。你要学着看,学着记。真到了紧要关头,或许……父王还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
李玄业似懂非懂,但看到父亲眼中的信任与期望,重重地点了点头:“儿臣明白了!儿臣一定用心学!”
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李凌的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为了这片土地,为了追随他的人们,也为了业儿的未来,这一战,他绝不能输!
八月初一,雨势渐歇,但天色依旧阴沉。边境急报如雪片般飞来:朔方军前锋已开始清除边境障碍,小规模接触战爆发。北地军依令且战且退,利用烽燧、堡寨层层阻击,迟滞敌军。狄道城内,最后一批秋播的种子抢在雨歇的间隙被播下。整个北地,如同一张逐渐拉满的强弓,箭矢直指东方,静待着那场注定到来的狂风暴雨。山雨,已然欲来。
【史料记载】
* 官方史·汉书·前少帝纪:“(前少帝)四年秋,朔方都督虫达举兵寇北地,靖王凌勒兵拒守。”
* 家族史·始祖本纪:“前少帝四年七月下,凌公得确报,虫达将大举入寇。遂召公孙阙、高顺,定策御敌:整军备,固城防,广谍报,联河西,表朝廷。北地全面临战,世子玄业预闻其事。”
* 宗教史·紫霄神帝显圣录:“邻镇倾巢来犯,上帝整军经武,圣域严阵以待。”
* 北地秘录·凌公备大战:“虫达倾师来攻,李凌从容部署,外拒强敌,内安民心,世子亦预戎机,北地同仇敌忾。”
(第三百二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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