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王庭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帕尔森的龙纹披风上投下斑驳的银斑。
他捏着那张带褐痕的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指上的翡翠扳指地裂开细纹——这是他二十岁继承王位时，月神祭司亲手镶嵌的祝福之物。
影七的信鸽从不会出错。黑袍女精灵的声音像蛇信般滑过，她的兜帽下只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或许是...维克娜那贱种学会了药剂术？
够了！帕尔森突然将信纸拍在镶嵌星图的书案上，青铜镇纸砸得水晶灯摇晃，去把她的画像拓二十份，用月神血墨！他抓起案头的银质月盘，重重砸在地上，从今天起，维克娜·银鬃是精灵王国的叛徒！
所有边境关卡见她格杀勿论，首级送回王庭可换三箱秘银！
黑袍女精灵的瞳孔在阴影中收缩成线。
她弯腰拾起月盘时，瞥见帕尔森绣着月桂的靴尖正碾过信纸碎片，其中半片还粘着未干的褐色——那是迷药与血混合的气味，像极了三日前王庭酒窖失窃的遗忘露。
同一时刻，联盟营地的篝火映红了陈健的脸。
他靠在松木椅上，手指摩挲着一枚刻有联盟徽章的银戒，听摩莉尔汇报着阁楼里的对话。
她最后说，封地要靠月海的，那里有我父亲种的白梅树。
摩莉尔将短刀插入木桌，刀身震颤着带落几片松屑，您猜她有没有留后手？
凯德拉克的箭术总教官不是白当的。陈健瞥了眼窗外——五十步外的箭靶上，新插着三支透甲锥，箭头都钉着写有维克娜的草人，让她去做凯德拉克的助手，管箭簇调配。
那老头最恨叛徒，她要是敢动歪心思...他指节敲了敲桌面，箭簇里的淬毒配方够她喝一壶。
摩莉尔忽然笑了，龙鳞耳坠在火光下泛着金斑：您这是拿老凯当锁链？
锁链要够结实才锁得住狼。陈健起身披上皮甲，再说了，她要的是活，我们要的是秘宝。
各取所需，总比刀兵相见划算。
话音未落，营门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特伦和波利滚鞍下马，两人铠甲上沾着石灰粉，特伦怀里还抱着半块幽蓝色的石头。
领主！波利的声音带着破音，太阳神庙地下有个大工坊！
我们顺着密道摸到最底层，您猜怎么着？他拽着特伦往营帐里拖，石像鬼的模具堆了半屋子，熔炉里还有没冷却的黑矅石渣！
陈健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接过特伦怀里的石头，指尖刚触到石面，便感到一阵阴冷的魔力顺着血脉窜上来——这是传说中能承载黑暗魔法的黑矅石，每块都价值等同于十箱黄金。
还有更绝的！特伦扒开波利的铠甲，从内袋里掏出个羊皮卷轴，我们在月亮神庙后殿发现了转换场！他展开卷轴，上面画着个刻满诅咒符文的圆形法阵，用骷髅碾碎成粉，掺血激活法阵，能造出...能造出会动的骷髅兵！
陈健的手指重重叩在案上，震得茶盏跳起来：石像鬼制作方法呢？
黑矅石矿脉在哪？
在太阳神庙东边的山体里！波利抢着说，我们顺着矿车轨道摸过去，暗河边上全是黑矅石！
还有！他从靴筒里抽出本皮面书，工坊墙上挂着《暗钢熔铸术》，神庙地窖堆了二十箱秘银！
连月神祭司的法袍都叠在箱子最上面！
陈健突然笑出声。
他抓起黑矅石大步走出营帐，月光下，石头表面浮起细密的咒文，像活过来的蛇。陈健！他朝管家的帐篷喊，立刻让皮特带工程队去封了骷髅转换场，克里斯丁带卫队守黑矅石矿！
石像鬼工坊的模具全部搬到铁匠铺，老波比要是嫌麻烦——他回头对特伦眨眨眼，就说封他个魔法锻造师的头衔。
陈健的秃头在月光下泛着油光，他边记边点头：书籍和财宝需要清点吗？
老波比今早还说熔炉温度不够，正好用黑矅石...
先把书运到我的书房。陈健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他望着远处影影绰绰的神庙轮廓，两大教派撤得太干净了。
太阳神庙的圣火三天前还烧着，现在连炉灰都扫得没剩；月亮神庙的月泉干得能见底，可王庭的祭司半个月前才来过。他捏了捏眉心，派十个暗桩去查最近经过哈蒙代尔的商队，特别是载着大箱子的。
摩莉尔走到他身边，龙鳞披风扫过他的手背：您在怕什么？
怕他们留下的不是遗产，是陷阱。陈健望着星空，银河像条碎银铺就的路，能同时舍弃两座神庙和秘宝的，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他没说完，远处传来铁匠铺的号子声，老波比的大嗓门正喊着把模具抬高点。
深夜，陈健坐在新整理出的书房里。
桌上堆着从神庙运来的书籍，最上面一本《双月祭祀密典》摊开着，里面夹着张泛黄的地图，标着月海封地四个字——正是维克娜提过的地方。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陈健端着热可可进来，见他还在翻书，叹道：领主，您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睡不着。陈健合上书本，指节抵着太阳穴，陈健，你说为什么两大教派连《暗钢熔铸术》都留下了？
那可是能造魔甲的宝贝。
管家将毯子搭在他肩上：或许他们以为这些东西，我们根本用不明白？
陈健突然笑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望着营地里新搭起的木棚——那是他今早让人建的，说是临时仓库。
月光下，木棚的影子像展开的书页，棚顶的木牌上，陈健刚用红漆写了三个大字：汇文堂。
他们错了。陈健望着木棚，声音轻得像风，我们不仅要学会，还要...教更多人学会。
营外的更夫敲响了三更鼓。
陈健吹灭烛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像星子——那是属于新领主的，比黑矅石更灼亮的光。
晨雾未散时，哈蒙代尔营地的校场已被拆去一半栅栏。
陈健踩着结霜的草皮，看着工匠们将最后一块刻有联盟军事学院的檀木横匾钉上原木搭建的门楣。
陈健捧着铜铃站在他身侧，袖口沾着新刷的红漆——那是他连夜带着仆役，将原本堆农具的仓库改造成了教室。
报告领主！博瑞特带着十名军官小跑过来，锁子甲在雾中泛着冷光，您要的战术研讨班学员到齐了。他压低声音，不过老凯说他的箭术队今天要练透甲锥，可能晚半个时辰——
让他带着学员一起来。陈健拍了拍博瑞特的肩，箭术也是战术的一部分。他望向队列里几个皱着眉头的军官，其中有个络腮胡的中年汉子正用靴尖碾着草茎，德克队长，你昨天还说学这些不如多擦两遍盾牌
络腮胡猛地抬头，耳尖泛红：小人...小人是觉得，打仗不就靠刀快马壮？
陈健没接话，转身走向临时搭起的木台。
他摘下皮手套，露出指节上因握剑磨出的老茧，在晨雾中举起一卷画满符号的羊皮纸：这是大耳怪上个月封锁商路时的布防图。
他们把营地扎在河湾，自以为背水有屏障——他用炭笔在纸上画了道弧线，可他们不知道，河湾的浅滩夜里会结薄冰。
博瑞特，你带二十人绕到上游，用铁镐砸出三个冰窟窿。
冰面一裂，河水倒灌进帐篷，大耳怪的皮甲吸了水比石头还沉。陈健的声音陡然提高，这不是刀快不快的问题，是——他指尖重重戳在图上的标记，是让每块冰、每滴水都变成你的刀！
队列里响起抽气声。
德克队长的络腮胡抖了抖，突然挺直腰板：领主，那要是夏天没冰呢？
问得好。陈健从怀里掏出块黑矅石，在阳光下泛着幽蓝，老波比昨天用这石头熔了块暗钢，说能做带倒刺的绊马索。
夏天？
让铁匠铺连夜打三百根，埋在他们必经的芦苇荡里。他扫过众人发亮的眼睛，战术不是死规矩，是把能找到的东西都变成武器。
此时凯德拉克的箭术队扛着箭靶冲进校场，老教官的灰胡子上沾着草屑：听说领主上课，我把箭簇调配班也带来了！他冲陈健挤挤眼，维克娜那丫头磨了半宿箭簇，说要给您看新淬的麻痹毒
陈健笑着点头，目光扫过人群后方——维克娜缩在箭术队最后，发梢沾着碎木屑，手里还攥着半支没完工的箭。
她与陈健对视的瞬间，慌忙低头，但耳尖却泛起不自然的红。
与此同时，营地另一头的魔法学院传来欢呼声。
老波比的大嗓门穿透晨雾：都给我看好了！
这炉暗钢要加三勺月长石粉，少一勺就脆得能捏碎！他掀开熔炉的铁皮盖，橙红的铁水翻涌着，映得围在炉边的学徒们脸上发亮。
其中一个年轻铁匠举着铁钳的手直抖：波比师傅，这比普通锻铁难十倍！
老波比抄起根铁棍敲了下学徒的脑袋，领主说这叫魔法锻造，学会了能给骑兵打魔甲，给城墙铸防魔盾！他瞥向远处的军事学院，压低声音，昨儿领主还说，等你们把暗钢玩熟了，要教你们看《双月祭祀密典》里的魔法阵——
波比师傅！
铁水要溢了！学徒的尖叫打断了他的话。
老波比骂骂咧咧地扑向熔炉，却在转身时偷偷笑了——他活了五十年，头回觉得打铁能打出这么大的劲。
日头升到中天时，陈健的课堂已从战术图讲到了伤员救治。
摩莉尔靠在教室门框上，龙鳞披风在阳光下泛着金斑：您这院长当得比打仗还累。她晃了晃手里的羊皮卷，暗桩那边传回消息，半个月内经过哈蒙代尔的商队里，有七辆运粮车的车辙印特别深——赶车的都说装的是小麦，可麦香里混着松脂味。
陈健的笔顿在教案上。
松脂是月神祭司绘制魔法阵的材料，而小麦...他想起太阳神庙地窖里那二十箱秘银，箱底沾着的正是麦麸。他们用粮食做掩护，运走了更重要的东西。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但能让两大教派宁可舍弃秘宝和工坊也要带走的...应该是比黑矅石更危险的东西。
您还查吗？摩莉尔指尖划过腰间的短刀，现在学院刚起步，军队要训练，矿脉要开采——
陈健将教案收进皮质公文包，但不是现在。他望着窗外，军事学院的学员正围着凯德拉克学量箭簇角度，魔法学院的学徒举着暗钢样品互相比较，等这些人都能独当一面了，等哈蒙代尔的每块石头都变成我们的底气...到那时，不管他们留下的是陷阱还是秘密，我都能接得住。
深夜，陈健又来到书房。
月光透过汇文堂的木窗，洒在摊开的《双月祭祀密典》上。
他翻到记载魔法阵的章节，指尖停在元素转换的符文前——那是能将魔力转化为热能、动能的古老术式。
窗外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他忽然想起老波比抱怨过的熔炉温度不够，想起铁匠铺里总差那么一点火候的暗钢。
或许魔法能补上这缺口。他轻声说，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月光下的符文。
风掀起书页，露出夹在其中的月海封地地图，上面的白梅树标记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陈健合上书本，将银戒按在封皮上——联盟徽章的刻痕里，隐约有幽蓝的光流转，像是黑矅石在共鸣。
更夫敲响四更鼓时，陈健吹灭蜡烛。
黑暗中，他望着窗外魔法学院实验室的灯火——那里有学徒还在研究石像鬼模具的构造，有老波比守着熔炉不肯睡。
他忽然笑了，因为他知道，明天的课堂上，他要教军官们如何用魔法阵计算箭簇的抛物线，要教铁匠们如何用月长石粉提升熔炉的温度。
而那些未解的谜题，那些教派留下的秘密...终有一日，会在这些被点燃的知识与热血中，露出真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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