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露重,祖母不慎感染了风寒。起初只是轻微咳嗽,但几日下来,病情反而加重,竟至卧床不起。寿安堂顿时笼罩在一片担忧之中。
明兰日夜守在祖母榻前,亲自侍奉汤药,不离左右。她记得老大夫的嘱咐,将药方看了又看,确认每味药材都无误后才让丫鬟去煎。
“祖母,该用药了。”明兰轻声唤醒昏睡的老人,小心地扶她坐起,在她身后垫上软枕。
老太太勉强睁开眼,见是明兰,虚弱地摇摇头:“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你何必亲自劳累。”
明兰却坚持:“旁人侍奉,明儿不放心。”她先尝了一口药,试过温度,才一勺勺地喂给祖母。
房妈妈在一旁看着,不禁感叹:“六姑娘真是孝顺。这几日衣不解带地守着,连老奴都插不上手。”
老太太虽然病着,但心中清明。她看着明兰眼下的青黑,心疼地说:“好孩子,去歇歇吧,别累坏了身子。”
明兰却只是微笑:“明儿不累。祖母快快好起来,明儿才能安心。”
夜里,老太太咳嗽加重,明兰就守在榻前,随时伺候茶水,为她抚背顺气。有时老太太睡不安稳,明兰就轻声为她诵读佛经,直到她重新入睡。
这日,盛紘来探病,见明兰正小心翼翼地给老太太喂药。她先试温度,再一勺勺地喂,不时用帕子为老人擦拭嘴角。那专注的神情,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让盛紘不禁动容。
“父亲。”明兰见到盛紘,连忙起身行礼。
盛紘扶住她:“不必多礼。你祖母今日可好些?”
明兰轻声回道:“比昨日好些了,只是咳嗽仍重。老大夫来看过,说是要再服几剂药。”
盛紘见明兰眼下乌青,显然是多日未好好休息,不禁心疼:“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你何必亲自劳累。”
明兰却道:“下人虽好,但明儿侍奉祖母是应当的。况且...”她犹豫了一下,“明儿觉得,亲自侍奉更放心些。”
盛紘闻言,心中一动。他自然听出了明兰的言外之意:经过前番纵火之事,她对下人也不是完全放心。
这时,老太太醒来,见到盛紘,虚弱地笑了笑:“紘儿来了。”
盛紘连忙上前:“母亲感觉如何?可要再请个大夫来看看?”
老太太摆摆手:“老毛病了,不必兴师动众。”她看向明兰,“倒是这孩子,连日辛苦,让人心疼。”
明兰忙道:“明儿不辛苦。只要祖母安康,明儿做什么都愿意。”
盛紘见明兰如此孝顺,心中十分感动。他想起其他子女,墨兰虽然才艺出众,但从未见她如此用心侍奉长辈;如兰更是孩子心性,自己都照顾不周,何况侍奉他人。
“明兰,你是个好孩子。”盛紘难得温和地说,“但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若是累坏了,你祖母更要心疼了。”
明兰乖巧点头:“明儿明白。谢谢父亲关心。”
待盛紘离去,老太太对明兰说:“你父亲今日很是感动。”
明兰轻声回道:“明儿侍奉祖母是应当的,不为求父亲夸奖。”
老太太欣慰地拍拍她的手:“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但你要记住,在这宅院中,孝顺是最好的护身符。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你父亲都看在眼里。”
明兰若有所思:“祖母是说...”
“你父亲虽然宠爱林噙霜,但最重孝道。”老太太缓缓道,“你今日的孝心,他日必会回报。”
果然,次日盛紘又来探病,特意带了些补品。他见明兰仍在细心侍奉,便对王氏说:“明兰如此孝顺,该好生赏赐才是。”
王氏连忙道:“主君说得是。媳妇这就去准备。”
明兰却推辞道:“明儿侍奉祖母是应当的,不敢求赏赐。若是父亲母亲觉得明儿做得尚可,不如赏给下人们,他们近日也都辛苦了。”
盛紘闻言,更加感动:“难得你如此大度。就依你说的办吧。”
于是,寿安堂的下人都得了赏赐,对明兰更加忠心。消息传开,府中上下都夸赞六姑娘孝顺大度。
林噙霜得知后,也带着补品来探病。她见明兰亲自侍奉汤药,便假意关心道:“六姑娘真是孝顺。但也要注意身子,若是累坏了,岂不是让老太太更加担心?”
明兰乖巧地回答:“谢林小娘关心。明儿年轻,不妨事。”
林噙霜又对老太太说:“老太太有如此孝顺的孙女,真是福气。噙霜也想尽份心意,不如让雪娘来帮着侍奉几日?”
明兰心中警觉,正要推辞,老太太却先开口:“不必了。明兰伺候得很好,不必再添人手。”
林噙霜只得作罢,又说了几句闲话便告辞了。
待她走后,老太太对明兰说:“你可知我为何拒绝她?”
明兰想了想,答道:“祖母是怕她借机生事?”
“不错。”老太太颔首,“病中最易被人下手。饮食药物,都要格外小心。”
明兰郑重地点头:“明儿明白。定会加倍小心。”
在明兰的精心照料下,老太太的病渐渐好转。这日,她已经能坐起来自己用药了。
“好孩子,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祖母都记在心里。”
明兰眼中含泪:“祖母安康,便是明儿最大的心愿。”
老太太轻轻为她拭去眼泪:“傻孩子,哭什么。祖母还要看着你长大成人呢。”
这时,盛紘又来探病,见母亲气色好转,十分高兴:“母亲大安,儿子就放心了。”他又对明兰说,“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为父准备了一份礼物,你要好生收着。”
明兰接过一看,是一方上好的端砚,价值不菲。她连忙推辞:“如此贵重,明儿不敢...”
盛紘却道:“收下吧。这是你应得的。”
明兰看向祖母,见祖母微微点头,这才收下:“谢父亲赏赐。”
待盛紘离去,老太太对明兰说:“这方端砚,你要好生珍惜。它不仅是一份礼物,更是你父亲对你的认可。”
明兰郑重地点头:“明儿明白。”
晚间,明兰在日记中记下今日所思:病中侍疾,显孝心;推辞赏赐,显大度;父亲感动,得认可。
她想起这些日子的辛苦,觉得一切都值得。不仅因为得到了父亲的认可,更因为守护了最重要的人。
藏拙守愚,不是不争不抢,而是在适当的时候展现适当的品质。
而她相信,随着时间推移,她会越来越懂得如何在这复杂的宅院中生存。
如同祖母教导的那般:真正的智慧,在于知道何时展现,何时隐藏。
而她,正在一步步掌握这种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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