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毒刃被算盘挡下、玉珠迸溅的那一刻，凝固了瞬息。
谢砚之的手刀劈晕李崇明，转身护住云映雪，目光扫过她苍白却坚毅的脸庞，最后落在那把为她挡下致命一击、如今已残破不堪的金算盘上。算盘框上嵌着的幽蓝毒刃，地上滚落的、碎裂的玉珠，还有她微微颤抖却仍死死抓着算盘框架的手……这一切，如同最炽热的岩浆，轰然注入他素来冷静如冰渊的心湖！
“映雪……”他低唤一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与后怕。方才那生死一线的惊险，若她慢了半分，若那算盘材质稍逊……后果不堪设想！
云映雪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力度，强自镇定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但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把算盘，眼底闪过一丝心疼。这不仅是御赐之物，更是她心爱的工具，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就在这短暂的、充斥着担忧与庆幸的静默中，那名被阿福斩断手腕、正被护卫按压在地的刺客，或许是因剧痛和任务失败的绝望，竟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桀桀怪笑，充满怨毒地盯了云映雪和谢砚之一眼，含糊不清地咒骂道：“……算你们命大！可惜……毁了主上……的好……”
“好”字后面的词未能出口，一名护卫已狠狠用布团塞住了他的嘴。
但这半句未尽之语，尤其是那怨毒的眼神聚焦在云映雪身上时，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谢砚之理智的堤坝！
他的映雪，他视若珍宝、携手与共的妻子，竟在他的眼皮底下，险些被这等宵小暗算得手！甚至此刻，这阶下之囚还敢用如此眼神亵渎！
一直压抑在冰冷外表下的、属于“活阎罗”的滔天怒焰，在这一刻，再也无需掩饰，轰然爆发！
“好……很好！”谢砚之缓缓松开云映雪的手，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整个刑讯房内的温度仿佛骤然降至冰点！连跳跃的烛火都似乎畏惧地矮了几分。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官员的威仪，而是纯粹、凛冽、如同实质的杀意！那是一种从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气场，足以让任何心怀不轨者肝胆俱裂！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名刺客，目光先是落在昏迷的李崇明身上。
“弄醒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一名护卫立刻取来冷水，泼在李崇明脸上。李崇明幽幽转醒，尚未看清状况，便对上谢砚之那双深不见底、宛若寒潭的眸子。
“李侍郎，”谢砚之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字字如冰锥，“本官再问你一次，指使你之人，是谁？赃款流向，最终通往何处？”
李崇明刚经历崩溃与伪装刺杀，心神本就脆弱，此刻被谢砚之这恐怖的气势一慑，浑身筛糠般抖动，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但眼中又闪过极度的恐惧，最终化作一片死灰，紧闭双唇。
“不说是么？”谢砚之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缓缓抬手，指了指李崇明的四肢。
“废了。”
两个字，轻飘飘落下，却重若千钧！
两名如狼似虎的护卫应声上前，一人按住李崇明，另一人抽出腰间的铁尺，毫不犹豫地朝着李崇明的关节处狠狠砸下！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四声令人牙酸的、清脆的骨裂声接连响起，伴随着李崇明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惨嚎！他的四肢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起来，显然骨头已被彻底敲碎！剧烈的疼痛让他眼球暴突，冷汗瞬间浸透囚服，整个人如同离水的鱼一般剧烈抽搐了几下，再次昏死过去，但身体仍因神经反射而微微颤动。
整个过程，谢砚之眼睛都未眨一下，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杂物。
刑讯房内其他几名负责记录的文吏，早已面无人色，抖如筛糠，几乎握不住笔。
处置完李崇明，谢砚之的目光，终于转向那名被塞住嘴、目睹了全程、眼中已充满惊惧的刺客。
“至于你……”谢砚之缓缓踱步过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口中毒刃，梁上潜伏，上下夹击……倒是好算计。”
刺客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挣扎着，眼中怨毒与恐惧交织。
“伤我身边之人，毁她心爱之物……”谢砚之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数九寒天的北风，“谁给你的狗胆！”
话音未落，他并指如剑，也未见他如何动作，一道无形剑气（或是袖中暗藏的薄刃）已然挥出！
“噗——！”
血光迸现！
刺客的另一只完好手腕，齐腕而断！断手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手指还兀自抽动了几下。
剧痛让刺客浑身痉挛，被塞住的嘴发出沉闷的呜咽，眼中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但这，仅仅是开始。
谢砚之身形如鬼魅般闪动，指风（或刃风）接连点出！
“噗！噗！噗！噗！”
刺客的脚筋、手筋（仅剩的断腕处）被尽数挑断！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留你一条狗命，不是仁慈。”谢砚之的声音冰冷地响起，“是要你活着，尝尽苦楚，吐出你知道的一切。”
他转头，看向刑讯房外闻讯赶来、肃立待命的稽查司精锐，以及执法队的头领。
“传令！”谢砚之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行辕，“今日当值刑堂所有护卫、狱卒，凡有疏漏、凡与犯官刺客有丝毫牵连者，一律拿下，严刑拷问！”
“彻查李崇明、此刺客近日所有接触之人！凡有可疑，宁抓错，勿放过！”
“江宁府大牢、督办行辕内部，给本官筛一遍！任何可能被渗透的环节，全部清洗！”
一道道命令，如同冰冷的刀锋，带着血腥的气息，迅速传递下去。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整个江宁督办行辕，乃至整个江宁府的官场，都陷入了一片血色恐怖之中。
刑堂的护卫被隔离审查，两名因换岗时间巧合而被怀疑的狱卒被直接拖入刑房；与李崇明有过私下接触的一名书吏在家中自尽（疑似灭口）；刺客潜入路线上的几名暗哨被发现昏迷（后被救醒，言称遭不明袭击）……
谢砚之坐镇刑堂，面无表情地听着一条条汇报。他没有再亲自动手，但每一个决策，都意味着又一场严厉的审讯，又一批人被卷入这场风暴。
阿福带着人追捕那名遁走的刺客同伙，虽未生擒，却在其藏匿点找到了更多指向京城某些势力的蛛丝马迹。
当黎明将至，刑讯房内外的血迹已被清洗，但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初步清理结果呈报上来：直接处决拒捕者三人，废掉武功、挑断手脚筋的重犯七人，下狱待审的涉案官吏、兵丁数十人！
谢砚之站在窗前，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玄色官袍上沾染的几点暗红血迹，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目。他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一丝未曾完全平息的暴戾。
“活阎罗”之名，经此一夜，不再仅仅是传闻。他用最直接、最残酷的方式，向所有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宣告：动他谢砚之可以，但若敢伤他身边之人一分一毫，便要准备好承受他毫无底线、不计后果的雷霆之怒！
这血洗刑堂的举动，既是报复，更是立威。他要让那些还在观望、还想蠢蠢欲动的势力明白，接下来的斗争，将是何等血腥与残酷。
他回到内室，云映雪因受惊和疲惫，已靠在榻上浅眠，但眉头仍微微蹙着。谢砚之放轻脚步，走到榻边，为她掖了掖被角，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虎口上，眼神复杂。
血已流够，但这笔账，远远还未算清。真正的幕后黑手，必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天，快亮了。但更浓重的黑暗，或许才刚刚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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