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恩科放榜之日,京城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轰然炸裂!
贡院门前,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无数青衫士子屏息凝神,伸长脖子,目光死死黏在那张徐徐展开、承载着万千命运的金榜之上。空气凝固,心跳如鼓,绝望的叹息与狂喜的尖叫交织碰撞,谱写着人间最极致的悲喜剧。
而当那一个个墨色淋漓的名字被唱响,一个令人难以置信、却又在隐隐期待中呼之欲出的现象,如同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开,迅速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二甲第七名!江南林茂源!他……他买的是青云书局的‘鸿运当头’!”
“三甲头名!永昌侯府三公子萧景琰!鸿运版!他也是鸿运版!”
“天!快看!二甲第三!是那个买了‘尊享版’的寒门张子谦!”
“还有他!他!他!……天啊!怎么这么多?!”
“青云书局!是青云书局!他们都买了‘状元套餐’!”
惊呼声、议论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贡院前的广场,并迅速向整个京城蔓延!金榜之上,那些被唱到的名字,竟有近三成,都与一个地方紧密相连——青云书局!尤其是购买了“鸿运当头版”和“尊享护航版”的士子,中榜比例高得令人咋舌!
这仅仅是开始。
当策论题目《论漕运改制与吏治清源》以及数道关键的经义题被有心人抄录出来,在市井间飞速传播时,整个京城彻底陷入了疯狂!
“神了!真神了!”
“快看青云书局那份《甲辰恩科时政菁华集锦》!开篇便是‘漕运积弊,非疏浚河道可解,根在吏治不清,胥吏盘剥,勋贵掣肘’!与策论题目和破题方向几乎一字不差!”
“还有那道关于《盐铁论》‘轻重之术’的经义题!云掌柜在《翰林口味精析》里早就点明了,丙申榜眼张鹤龄偏好此论,而主考王学士对此论尤为欣赏!概率权重高达四成!考题果然在此!”
“不止!不止!那几道关于前朝‘均输平准’利弊和本朝‘盐引’改革的题目,《状元密卷·终极三套》里都有深度模拟!破题角度刁钻无比!”
云映雪那套基于冰冷算盘推演出的“押题”,其精准度之高,覆盖面之广,如同未卜先知的神谕!她所剖析的时政热点、所点明的翰林偏好、所归纳的破题要诀,竟与金榜题目高度吻合,甚至某些关键论述的角度和深度,远超许多考生的临场发挥!
这不是运气!
这是算盘之下,洞穿迷雾、直指核心的神算!
“青云书局!算盘才女!”
“青云出品,必属精品!金口玉言啊!”
“神算!云掌柜是文曲星下凡吧?!”
“买!下次科考,砸锅卖铁也要买青云的套餐!”
贡院前的狂热,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烧回了青云书局。
此时的青云书局,已非昨日破败模样。门板连夜修好,店内狼藉一扫而空。然而,书局内外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淹没。这一次,不再是求购资料的学子,而是中榜的、落榜的、看热闹的、甚至各大府邸派来打探或示好的管家仆从!
中了进士的,无论是高门贵胄还是寒门新贵,无不红光满面,携着重礼(远超当初购买套餐的价格)前来拜谢。永昌侯府三公子萧景琰更是亲自登门,虽未多言,但那份沉甸甸的谢仪和矜持中透出的感激,已说明一切。没中榜的,也挤破头想再求一份资料,或只为沾沾“神算”的才气。
“云掌柜!请受学生一拜!若无您的《破题九要》,学生断无今日!” 一个刚中二甲的寒门进士激动得热泪盈眶,不顾身份就要下拜。
“云掌柜神机妙算!家父命在下特来致谢!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某侍郎府的管家恭敬递上礼单。
“掌柜的!下次!下次恩科您还开书局吗?我预定!预定鸿运版!定金现在就付!”
云映雪依旧坐在柜台后,脸色因连日的疲惫和迦南之毒显得更加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如同淬炼过的星辰。她面前那柄缺珠崩口的小黄铜算盘,在无数道敬畏、狂热的目光注视下,仿佛笼罩着一层神圣的光晕。
她没有居功,只是平静地收下谢仪,婉拒了过分的吹捧,指尖在算盘上沉稳地跳跃,登记着流水般的进项和人情往来。算珠的“噼啪”声,此刻听在众人耳中,已不再是计数之音,而是点石成金、拨动命运的仙乐!
“算盘才女”之名,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其风头甚至盖过了新科状元!
“青云书局”四字,已不再是简单的书肆招牌,而是化作了科举路上最耀眼的灯塔,象征着精准、高效与……点石成金的神奇力量!那句“青云出品,必属精品”的口号,彻底深入人心,成了京城最值钱的金字招牌。
小院书房,夜已深沉。
喧嚣终于暂时远离。桌案上,堆放着厚厚的礼单和账册,上面的数字足以让任何人目眩神迷。云映雪却并未看它们。她面前摊开的,是那份“鸿运当头版”的购买名录,以及……旁边那半本匿名账簿的誊抄残页。
她的指尖,轻轻点过名录上一个名字:**“翰林院侍讲学士赵府管事”。**
目光随即移向账簿残页上,那经由“墨池斋”洗白、最终流入赵府的一笔笔可疑款项。
再点过一个名字:**“吏部考功司李员外郎侄孙”。**
账簿上,对应的是“杏林堂”药材采购虚账下,流向吏部某位官员的“炭敬”。
算盘静静地躺在手边,冰冷的铜梁上倒映着跳跃的烛火。
“噼啪……”
她指尖无意识地在空梁上拨动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
声名、财富,已至顶峰。
无数双眼睛在仰望,在感激,在狂热追捧。
然而,云映雪心中一片冰镜般清明。
这青云直上的盛名,这洛阳纸贵的追捧,这堆积如山的财富……都只是表象。
是她用那柄残破算盘,在无数冰冷数据和人心中,精心计算出的阶梯。
阶梯的尽头,并非功名利禄,而是那本染血的匿名账簿指向的深渊——东宫。
她精准押中的,从来就不只是科场题目。
她真正要押中的,是人心,是破绽,是……撬动东宫根基的,那一道致命的缝隙。
算盘无声,惊雷已蕴。
青云之上,方见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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