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坊市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洪流,裹挟着贪婪、欲望与血腥,在狭窄扭曲的街道上奔腾。韩墨羽裹着破旧的粗布斗篷,如同一条融入浑浊泥水的鱼,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穿行。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体内撕裂般的剧痛,左肩深紫的毒纹在斗篷缝隙下隐隐搏动,带来阵阵灼痒。怀中的破布袋紧贴心口,里面那盏残破的青铜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只有他能感知到的温润暖流,暂时压制着碧磷腐心毒与玄阴死气的疯狂反扑,却也如同黑暗中的烛火,吸引着觊觎的目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两道阴冷、贪婪的视线如同跗骨之疽,牢牢锁定在他的后背。如同潜伏在阴影中的毒蛇,只待他踏入僻静处,便会发动致命一击。
必须尽快离开这混乱之地!
他强忍着巨大的眩晕和身体的哀鸣,试图朝着坊市出口的方向挤去。然而,前方的道路却被人群死死堵住。一股不同于寻常散修摊贩的喧嚣传来,夹杂着压抑的惊呼和某种无形的肃杀之气。
韩墨羽艰难地抬头望去。
只见前方一处相对开阔的十字路口,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留出了一片真空地带。空地中央,数名身着统一制式服饰的修士正与一伙气息凶悍的散修对峙。
那制式服饰…月白色为底,袖口、领口、衣襟处绣着精致的银色云纹弯月图案,在坊市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清冷的微光,如同月华流淌。衣料质地绝非坊间粗陋之物,隐隐散发着灵光,一看便知是上等法衣。
掩月宗!
韩墨羽瞳孔微缩。这是与七玄门齐名、甚至在某些方面犹有过之的东裕国修仙大派!其门人弟子,尤其是核心弟子,等闲散修绝不敢轻易招惹。
对峙的双方,气氛剑拔弩张。
散修一方有五人,为首的是个独眼大汉,炼气八层修为,脸上横亘着一道狰狞的刀疤,裸露的胳膊肌肉虬结如铁,布满青黑色的刺青图腾。他手持一柄门板大小的鬼头刀,刀身残留着暗褐色的血痂,凶戾之气毫不掩饰。身后四人也是个个带伤,眼神凶狠,如同择人而噬的饿狼。
掩月宗一方只有三人,两男一女。两名男弟子皆是炼气后期修为,身着月白内门弟子服饰,面容俊朗,气质沉稳,此刻却眉头紧锁,眼神凝重,显然对眼前局面感到棘手。他们的站位微微靠后,隐隐拱卫着前方那道…令人无法忽视的身影。
是她!
韩墨羽的目光瞬间被那道身影牢牢攫住,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那是一名女子。
身姿高挑纤细,却给人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凝之感。她并未穿着内门弟子的月白法衣,而是一袭素雅如雪的流云广袖长裙,裙摆无风自动,流淌着月华般清冷的光泽。青丝如瀑,仅用一支通体无瑕的羊脂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更衬得肌肤胜雪,清冷如玉。
她的面容…难以用言语形容。
并非那种妖娆妩媚的艳丽,而是一种惊心动魄的、如同高山之巅终年不化的冰雪般的清冷绝伦。眉如远山含黛,鼻梁挺直如琼玉雕琢,唇色极淡,如同初绽的樱花。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深邃如寒潭古井,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眼瞳是极其罕见的琉璃紫色,流转间仿佛蕴藏着浩瀚星海,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俯瞰尘寰的漠然与…令人灵魂颤栗的威严!
筑基后期!
甚至…是假丹境?!
韩墨羽仅仅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便感觉一股无形的、如同万丈冰山般的恐怖威压扑面而来!那威压并非刻意释放,仅仅是其存在本身,便如同煌煌天威,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坚冰!他体内的灵力瞬间凝滞,剧毒和死气的反噬都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如尘埃般的战栗!
高贵。
冷艳。
强大到令人窒息!
这,便是韩墨羽对那女子的第一印象。惊鸿一瞥,却如同烙印,深深刻入灵魂深处。
“南宫师叔!就是他们!” 掩月宗一名男弟子指着独眼大汉等人,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强抢了李师妹刚刚购得的‘冰心玉莲’!还打伤了王师弟!”
南宫婉!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韩墨羽脑海中炸开!掩月宗当代最负盛名的天骄之一!传闻中距离结丹仅有一步之遥的恐怖存在!
独眼大汉面对南宫婉那深不可测的威压,独眼中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惧,但随即被凶狠和贪婪取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狞笑道:“嘿嘿,南宫仙子,久仰大名!不过,这黑岩坊市的规矩,向来是价高者得,手快有手慢无!那小娘皮磨磨唧唧,老子灵石都掏出来了,她还不撒手,老子只是‘帮’她快点决定而已!至于打人?嘿嘿,是你们的人先动手的!怎么,掩月宗家大业大,就能不讲道理,欺负我们这些苦哈哈的散修了?” 他身后四人跟着鼓噪起来,污言秽语不断,试图挑起周围散修的同理心。
“道理?” 南宫婉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冰玉相击,清越、冰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如同在灵魂深处响起。
她没有看那独眼大汉,琉璃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地上散落的几片碎裂的、如同冰晶雕琢的莲花花瓣(显然是被暴力抢夺时损坏的),又掠过那名掩月宗男弟子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以及他身后一名脸色苍白、嘴角带血、紧紧捂着胸口的女弟子。
“强取豪夺,是为无道。”
“伤我门人,是为无礼。”
“颠倒黑白,是为无耻。”
三个词,如同三柄冰冷的审判之锤,一字一句,砸落下来!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绝对冰冷!
随着她话音落下——
嗡!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凝练的无形威压,如同实质的冰山轰然降临!瞬间笼罩了独眼大汉五人!
“呃啊!”
“噗通!”
独眼大汉首当其冲,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感觉仿佛有一座万丈冰山狠狠压在了灵魂之上!护体灵光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膝盖不受控制地剧烈弯曲,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按倒在地,脸重重砸在污秽的地面上!口中鲜血狂喷!
他身后那四个鼓噪的散修更是不堪,如同被狂风吹倒的稻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七窍流血,如同死狗般瘫软在地,身体剧烈抽搐,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能力!
仅仅…一个眼神!
一个意念引动的威压!
五名凶悍的炼气后期散修,瞬间如同蝼蚁般被碾碎!
整个十字路口,死寂一片!
所有围观的散修,无论是炼气还是筑基,全都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呼吸停滞,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敬畏!看向南宫婉的目光,如同仰望云端的神只!
霸道!
果决!
不容置疑!
这就是顶尖强者的威严!
南宫婉看都没看地上如同烂泥般的五人,琉璃紫色的眼眸转向那名受伤的掩月宗女弟子,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冰心玉莲虽损,其根茎尚存一丝生机,带回宗门药园,或可培育。你的伤,服下此丹。” 她素手轻抬,一枚龙眼大小、通体碧绿、散发着精纯木灵气的丹药,如同被无形之力托着,缓缓飞向那女弟子。
“谢…谢南宫师叔!” 女弟子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接过丹药。
南宫婉的目光这才淡淡扫过地上如同死狗的独眼大汉,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废其修为,断其行凶之手。余者,逐出坊市,永世不得踏入。东西,物归原主。”
“遵南宫师叔法旨!” 两名掩月宗男弟子躬身领命,眼神中充满了狂热与敬畏。其中一人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剑光闪过,伴随着独眼大汉凄厉到变形的惨嚎,其丹田气海瞬间被洞穿,修为尽废!另一人则毫不犹豫地挥剑,斩断了他持刀的右臂!动作干净利落,如同处理垃圾。
处理完这一切,南宫婉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不再停留,莲步轻移,月白色的流云长裙在污浊的空气中不染纤尘,朝着坊市深处某个方向走去。两名掩月宗弟子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立刻跟上。
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海水,敬畏地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
就在她即将走过韩墨羽藏身的角落时——
似乎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应。
南宫婉那清冷绝伦的侧颜微微一顿。
琉璃紫色的眼眸,如同穿透了空间,极其随意地、朝着韩墨羽藏身的阴影处,轻轻瞥了一眼。
那目光…
平静。
漠然。
如同掠过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却又仿佛带着一丝穿透灵魂的洞察。
仅仅是一瞥!
韩墨羽却感觉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冰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体内的青铜片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的灼热悸动!仿佛遇到了同源之物,又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警告!巨大的恐惧如同万丈冰山,瞬间将他彻底淹没!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那深不可测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扫过他全身,在他怀中那破布袋里的残灯和他心口的青铜片上,极其短暂地停留了一瞬!
他死死低下头,将身体更深地缩进斗篷的阴影里,屏住呼吸,如同最卑微的虫豸,不敢有丝毫异动。
那目光并未停留,如同拂过一缕清风,瞬间移开。
南宫婉的身影,在两名弟子的簇拥下,飘然而去,很快消失在坊市深处汹涌的人流之中,只留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敬畏和满地狼藉。
直到那恐怖的威压彻底消失,韩墨羽才如同离水的鱼,猛地抽搐了一下,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每一次抽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和劫后余生的战栗。冷汗如同瀑布般浸透了他残破的内衫。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怀中的破布袋,那盏残破的青铜小灯隔着粗糙的布料传来冰冷的触感,心口的青铜片依旧滚烫。
刚才那一瞥…
她…察觉到了什么?
巨大的疑惑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而身后,那两道原本如影随形的阴冷目光,早已在南宫婉那惊天威压降临的瞬间,如同受惊的老鼠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混乱的坊市依旧喧嚣。
怀中的残灯冰冷依旧。
心口的青铜灼热未消。
而那惊鸿一瞥的清冷身影,如同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月影,带着无上的威严与深不可测的谜团,悄然远去。
散修之路,危机四伏,却也…因这一瞥,而变得愈发波诡云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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