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骨岭的朔风,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冰刀,昼夜不息地刮过断剑崖嶙峋狰狞的灰黑色岩体。风声凄厉呜咽,卷起漫天冰尘和枯叶碎屑,抽打在裸露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脆响。空气清冽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无数细小的冰针,刮擦着脆弱的喉管和肺腑,带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韩墨羽佝偻着背,站在断剑崖下这片被遗忘的角落。单薄破旧的杂役灰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紧紧贴在瘦削的脊背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轮廓。他低着头,厚实的破棉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昏沉的天光下,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刻骨的恨意,淬火般的不屈,以及对力量近乎贪婪的渴望!
后背,那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二十道鞭痕,在莹白药膏的神效下,皮肉已然愈合,留下了大片大片暗红色、如同巨大蜈蚣般狰狞凸起的疤痕。疤痕下的筋骨,依旧残留着阴冷的酸痛,每一次剧烈的动作都会牵扯起深入骨髓的隐痛,如同无声的警钟,时刻提醒着通铺门口那场鲜血淋漓的耻辱!
这耻辱,连同矿洞阴魂的嘶鸣,赵虎狰狞的嘴脸,王魁挥舞长鞭的狞笑,杂役们麻木恐惧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最炽烈的燃料,日夜灼烧着他的灵魂,催逼着他榨干这具残躯的每一分潜力!
“嗬——!”
一声压抑着痛苦与狂怒的嘶吼,从韩墨羽紧咬的牙关中迸发!他猛地踏前一步,踩在冻硬如铁、布满碎石的地面上!脚下发出沉闷的裂响!右手紧握那柄沉重的、边缘被他日夜打磨得异常锋锐的铁线荆棘木剑,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前方一块半人高的、覆盖着厚厚冰霜的灰黑色巨岩,狠狠劈下!
动作依旧带着矿工般的蛮横,毫无花哨可言。但在那剑锋劈落的瞬间,丹田深处那团浑浊却凝实的气旋被疯狂压榨!一股微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躁动和一丝微弱灵动的气流,艰难地冲破阴寒暗伤和经脉撕裂感的阻滞,涌入右臂,灌注进粗糙的木剑之中!
嗡!
木剑发出一声沉闷的颤鸣!剑锋处,一点极其微弱的淡青色光晕艰难亮起!
“砰——!”
沉重的木剑狠狠砸在覆盖冰霜的岩石上!
冰屑四溅!
坚硬的冻岩表面,被砸开一道浅浅的、寸许长的白痕!碎石崩飞!
巨大的反震力顺着剑柄传来,震得韩墨羽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粗糙的木纹!右臂经脉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丹田气旋猛地一滞,旋转速度都慢了下来!他闷哼一声,身体被震得向后踉跄一步,后背狰狞的疤痕被狠狠牵扯,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酸麻剧痛!
力量!
太弱了!
韩墨羽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岩石上那道微不足道的白痕,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般的痛楚!巨大的不甘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脏!
不够!
远远不够!
这点微末的力量,这点笨拙的剑势,在赵虎炼气中期的凶威面前,依旧是随手可以碾死的蝼蚁!连他脚下沾着的矿洞污泥都无法撼动!更遑论洗刷那当众鞭笞的奇耻大辱!
“再来!”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发出低吼,不顾虎口崩裂的鲜血,不顾右臂经脉的哀鸣,不顾后背疤痕的牵扯之痛!再次挥动沉重的木剑!这一次,不再是纯粹的蛮力下劈!脑海中,墨玉珠那清冷如月、飘渺如仙的剑影骤然浮现!
意念强行锁定剑尖!
模仿那份“静极而动”的转换!
尝试引导那丝微弱的“势”!
木剑带着呼啸的风声,划过一道比之前略显流畅、带着一丝微弱弧度的轨迹,再次狠狠劈在岩石上!
“砰!”
白痕更深了一分!碎石溅起更多!
反噬的剧痛也更甚!喉头一甜,一股腥甜涌上,被他强行咽下!
一遍!
又一遍!
再一遍!
沉重的木剑在呼啸的寒风中疯狂地抬起、落下、横扫、突刺……动作时而笨拙沉重,如同提线木偶;时而又因强行模仿墨玉珠剑影的神韵,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难以捕捉的灵动轨迹,在坚硬的冻岩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白痕和崩飞的碎石。
汗水如同溪流,混杂着虎口崩裂的鲜血,顺着他瘦削的脸颊、脖颈疯狂涌出,又在刺骨的寒风里瞬间冻结成冰凌,挂在眉梢鬓角。他赤裸的双手早已冻得青紫肿胀,布满裂口和老茧,被粗糙的木剑剑柄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紧握都带来钻心的刺痛。后背狰狞的疤痕在剧烈的动作下,如同无数烧红的铁丝在皮肉下灼烧、撕扯!
但他浑然不觉!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沉浸在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压榨丹田、每一次试图捕捉那丝玄妙“意”与“势”的狂潮之中!
枯骨岭的寒风愈发凄厉,如鬼哭狼嚎。晦暗的天光彻底被浓重的夜色吞噬。冰冷的星辰如同冻结的泪珠,冷漠地注视着断剑崖下那个如同疯魔般、与一柄沉重木剑搏斗的渺小身影。
不知苦练了多久,直到丹田深处那团气旋彻底枯竭,旋转变得无比滞涩,四肢百骸如同灌满了冰冷的铅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时,韩墨羽才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冻土上。
“嗬…嗬嗬…”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肺腑撕裂般的痛楚。身体各处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尤其是握剑的双手和后背的疤痕,火辣辣地疼着。但他仰面朝天,望着那冰冷的、遥远的星辰,布满血污汗渍和冰凌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执拗。
休息片刻,他挣扎着盘膝坐起。冰冷的地面寒气透骨,但他毫不在意。意念沉入丹田。
那团浑浊的气旋,在经历了疯狂的压榨后,旋转得异常艰难,如同在粘稠的泥浆中搅动。然而,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气旋的“芯”,似乎比鞭刑之前更加凝实了一分!旋转的轨迹中,那一丝因模仿墨玉珠剑影而获得的微弱灵动,也似乎更加清晰、更加稳定了一丝!
修为,在鞭痕与血汗的浇灌下,终于艰难地逼近了炼气二层的巅峰!
一丝微弱的狂喜刚刚升起,便被更深的冰冷绝望瞬间浇灭。
巅峰?
只是炼气二层的巅峰!
横亘在炼气二层与三层之间的那道无形壁垒,如同横亘在天堑之上的绝望之门!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它的存在——厚重!坚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冲击炼气三层,需要的是远超二层巅峰数倍的、精纯而庞大的灵力积累!需要的是水到渠成、足以冲垮那道无形壁垒的磅礴能量!
而他呢?
丹田气旋早已枯竭,旋转艰难。
经脉因过度压榨和阴寒暗伤而遍布裂痕,脆弱不堪。
伪灵根的资质,如同一个巨大的、无法修补的漏斗!他每日拼命吸纳的稀薄灵气,十停中有九停逸散于天地,真正能炼化入体的,微乎其微!这点微末的积累,如同杯水车薪,面对那道天堑般的壁垒,显得如此可笑而绝望!
灵力积累,远远不够!
远远不够!
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后背狰狞的疤痕在夜风中隐隐作痛,如同无声的嘲讽。他死死攥着冰冷的木剑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
恨!
不屈!
渴望!
这些炽烈的情感依旧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如同冻土下沸腾的岩浆。但此刻,它们撞上了一堵名为“天赋”和“资源”的绝望冰墙!
韩墨羽缓缓抬起头,布满血污汗渍和冰凌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在黑夜中睁开的眼睛,瞳孔深处,那点如同星辰般执拗的金芒,在无边的冰冷绝望与巨大的天堑面前,燃烧得更加炽烈,更加疯狂!
他挣扎着,再次运转起《长春功》引气篇那艰涩的口诀。
意念如同最坚韧的刻刀,不顾经脉的刺痛和丹田的枯竭,强行引导着那点微弱的本源气息,在滞涩的经脉中,缓慢地、痛苦地运转周天!每一次微弱灵力的流转,都伴随着深入骨髓的痛楚和虚弱感,如同在沙漠中挖掘着永远无法到达水源的深井。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冰尘。
断剑崖下,少年在绝望的天堑前,如同固执的愚公,用残破的身躯和微末的功法,一下下,凿击着那遥不可及的壁垒。
冻土深处,沸腾的岩浆被厚重的冰层封锁,无声地咆哮,积蓄着足以焚毁一切、包括自身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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