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船沿着古老的运河航道,日夜兼程,只是夜间行船更为谨慎缓慢。白日里,若天气晴好,明兰便喜欢坐在甲板设置的软椅上,一边做着针线,或是翻阅带来的书籍,一边欣赏着不断变幻的沿岸风光。顾廷烨则或在舱内处理一些并不紧急的公务文书,或来到甲板陪她闲话。
这一日,船只行至一段较为开阔平缓的河道,两岸视野极佳。远处有青山如黛,近处稻田漠漠,白鹭翩飞。船工们见侯爷夫人平易近人,也渐渐不那么拘谨,偶尔会应明兰的询问,说些沿途的典故和趣闻。
一位在运河上跑了大半辈子的老船工,头发花白,精神却矍铄,被请过来叙话。他操着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指着远处一片隐约可见的宅院轮廓,对明兰和顾廷烨说道:“侯爷,夫人,您二位瞧见那边了吗?那片庄子,听说几十年前,也曾出过一位了不得的官老爷呢,姓……好像是姓盛?”
明兰的心猛地一跳,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凝神细听。
老船工努力回忆着:“对,是姓盛!听俺爷爷那辈人讲,那家祖上就是本分的读书人,后来有位盛老爷,学问极好,中了进士,放到外地做官去了,家眷后来也都跟了去,这老宅便渐渐冷清下来,如今只剩下几房远亲守着祖坟和些许田产度日。说起来,那位盛老爷,好像就是扬州江都人士……”
顾廷烨看了明兰一眼,见她听得入神,便对老船工温和道:“老丈可知那位盛老爷名讳?或是为官有何事迹流传?”
老船工挠了挠头,讪笑道:“侯爷恕罪,小老儿只是个撑船的,哪能记得那么清楚。只恍惚听人提过,那位盛老爷官声好像不错,是个清官,不贪不占,就是……好像性子有些耿直,在任上得罪了人,后来便辞官归隐了?年代久远,传说不一,做不得准,做不得准。”
虽只是模糊的传闻,却让明兰心潮起伏。盛家祖上确是以诗书传家,也曾出过进士,这与老船工的说法隐隐吻合。那“性子耿直”、“官声不错”的评价,更是让她想起了父亲盛紘,以及长柏兄长,似乎盛家男子,骨子里都带着那么一股士大夫的清高与执拗。这无意中听来的零碎信息,仿佛为她脑海中那个模糊的盛家先祖形象,勾勒出了淡淡的轮廓。
船只继续前行,数日后,进入了扬州地界。空气中的湿润感更重,河道也愈发纵横交错,桥梁众多,两岸城镇愈发繁华富庶,“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的气象已初见端倪。
在一处较大的码头停靠补给时,顾廷烨陪着明兰上岸,到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茶楼歇脚。茶楼里南来北往的客人众多,说书先生正在台上讲述着本地的风物传奇。明兰留意到邻桌几位看似本地士绅的老者,正在闲聊,话语间似乎提到了“盛氏”二字。
她不动声色,借着品茶的功夫,凝神细听。
只听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捋须叹道:“……要说咱扬州江都的盛氏,祖上也是出过人物的。听闻前朝时,他家一位先祖,不仅学问好,还精通水利,曾参与疏浚过这段运河,造福一方啊。可惜后来家道中落了几代,直到本朝,才又出了位进士老爷,可惜在外为官,未能荣归故里,光耀桑梓。”
另一位接口道:“是啊,听说他们家祖训极严,重诗书,轻浮财,故而子弟多清贫,却也多清名。如今留在江都老家的,怕是只剩些旁支了,守着祖茔和几亩薄田,倒也安分。”
又一人道:“我倒是听说,他们家那位在外为官的进士老爷,膝下有位小姐,嫁得极好,似是入了京中的高门,前些年还听说那位小姐遣人回来修缮过祖坟,也是个念旧的……”
这些话断断续续传来,明兰心中已是波澜涌动。水利、进士、清贫、清名、祖训、嫁入高门的小姐……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她所知的家史一一对应起来。那位“精通水利”的先祖,祖母似乎也曾提过一嘴;那位“嫁入高门”的小姐,莫非指的就是自己?原来,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盛家的过往并非毫无痕迹,它们依旧流传在故老的口耳相传之中,如同河底的沉沙,等待着后人来发掘。
她转头看向顾廷烨,眼中闪烁着激动与确认的光芒。顾廷烨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道:“看来,我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也离你想知道的答案,越来越近了。”
明兰用力点头,望向窗外扬州城的街景,那白墙、黛瓦、小桥、流水,此刻在她眼中,都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感。这片土地,不再仅仅是地图上的一个名字,或是祖母口中的回忆,而是真正承载着她家族血脉与历史的故土。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江都的土地,亲眼去看,亲手去触摸,去感受那源自生命根底的呼唤。旅程的疲惫,在这一刻,都被这即将抵达终点的兴奋与即将揭开面纱的故乡真容所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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